用来趟螺蛳的带挂浆乌篷小船,被称作乌篷螺蛳船。
从事趟螺蛳这一行业的,多数是夫妻差错。妻子在船尾摇橹,丈夫在船头推趟兜网,兴许是太累了,亦或是调配劳作,有时妻子会到船头推趟兜网,丈夫则转到船尾来摇橹。
朋友见告我,满河浜推趟螺蛳的乌篷船大多从平湖那边开来,平湖人这门“手艺”世代相袭,他们险些“趟”遍杭嘉湖地区的大港小汊,家里洁白的两层小楼可以说是从水里“趟”上来的。
朋友的叙说虽带着几分揶揄,却也包含着对平湖人勤苦劳作的赞许。
我家门前便是一条大河,河岸边竖牌上标写:南排。后来明白,“南排”指的是引太湖水往南流排入海。也有人把这条大河叫做“莲花港”,是沿用大河未拓宽前的老名字。叫作“南排”,听起来大气,符合当代潮流;叫作“莲花港”,听起来幽婉,随意马虎引发人的追思。
水雾迷蒙中,南排河水面上一只只苗条的乌篷船身影显露出来,乌篷船上趟螺蛳,辛劳的劳作已经开始。
女人的头上裹着头巾,双手抓握船桨,一推一拉地摇,慢悠悠地往前摇。男人穿着单衣,头戴凉帽,双手捏握住一根竹竿,一伸一缩地往前趟,连续地往前趟。竹竿插入水中有四五米深,兜网所及之处,密密麻麻的水泡旋即翻涌出水面,就像有人正在往水中吹气一样。
有时男人会溘然愣住,他示意女人停滞摇橹,固定船身,然后把竹竿拖出水面,直至看到兜网。
这些兜网都是自己制作的,等腰三角形框架上用铁丝套固着尼龙网,尼龙网眼都如黄豆大小,半腰部位横拴着一根木棒,长竹竿就捆绑在木棒和三角形顶角上。看得出来,这种工具的制作并不繁芜,只要质料踏实,系缚稳定,利用起来就不会出问题。
才推趟了一下子,男人为什么要拖起兜网呢?原来是兜网上缠住了一坨废铁丝,废铁丝上又裹结了一大团杂碎,难怪推趟起来会那么沉重。
逐步从兜网上解下这一坨铁丝,男人做得很小心:使力拽扯易撕破兜网,轻力拉拖又没有效果,铁丝和兜网依然缠交在一起。
做这种细工活,还得靠女人。
犹如织毛线,穿、插、绕、解,一些些工夫,女人就把那一坨铁丝从兜网上解了下来,把它甩到船舱里。
当船舱内螺蛳不断堆积,逐渐形成一个小山包时,女人停滞摇橹,她示意男人走进船舱,一起吃午饭。
午饭是从家里带出来的,咸肉拌菜饭,装在保温盒里,打开时依然能感想熏染到些许温热。男人吃得很讲究,筷子顶触到小块瘦肉,他会把它们推移到碗边,然后推拨到女人的碗里。
能够瞥见,船舱内放着两把热水壶、两个枕头、一张篾席和一床毛毯;小船两侧突出的木架上,捆着两根竹竿,挂着两个兜网。
累了可以躺下安歇,竹竿折了或兜网破了亦可随时调换,乌篷船上的趟螺蛳人,想得十分严密。
日头逐渐偏西时,乌篷船木仓内的螺蛳已经堆得老高,险些顶碰到了仓口,趟螺蛳人可以满载而归了。
收起木橹,放下挂桨,发动马达,莲花港水面上一只只苗条的乌篷小船,纷纭调转船头,突突突地朝东南方向奔跑而去。
它们的身后,是涌起了被撞碎、撞碎了再涌起的一绺绺水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