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淑斌
拍照｜猪儿虫
私人救助站
按照文军红发给我的救助站地址，我搭出租车到了重庆市沙坪坝区的庆丰山村落。虽然是村落落，这里仍属于重庆主城区，间隔繁华的旅游景点磁器口只有 25 公里。转过茅山峡公路的 7 个急弯后，车子停在了村落口。
文军红在微信上发来的定位不足精确，我只能顺着公路步辇儿进村落，探求目的地。但我知道，自己离救助站不远了，由于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不断从半山腰处传来。
救助站建在公路边，打开大铁门，再走过一段用铁栅栏围得严严实实的水泥路，才是救助站的木门，门口挂着\"大众重庆文姨妈流浪动物救助站\"大众的牌子。每进一道门，文军红都会迅速把门关严实，防止狗从屋里跑出来。她今年已经 68 岁，身高只有一米五五，瘦小，不到 80 斤，乃至比救助站里的一些大型犬还要轻。平时爱穿一件肥大的红白格子围裙和玄色防水靴，忙前忙后，常年洗刷做饭的双手结着厚厚的老茧，还有被流浪狗咬伤后留下的肿块。
文军红收养的流浪狗和她很亲热
空气中弥漫着粪便和动物毛发味道相稠浊的浓重异味——进门之前，文军红就从围裙口袋里取出一个口罩，想让我戴上。面前约 50 平方米的大厅住着近 200 只狗，地上堆满了狗笼和衣服被褥，显得有些凌乱。大厅同时充当厨房，靠墙的灶台上摆着五个煮锅和一个煤气灶，人和狗的餐食都在这里制作。地面打扫得很干净，没有污水和垃圾，排列着七八个锃亮的不锈钢大盆，用来搅拌狗的餐食。
生人的到来让笼子里的狗受到了惊吓，狂吠不止，远处房间里的狗随即随着叫起来。
面前看到的只是救助站的一小部分。全体救助站是一栋两层小楼，除了大厅，还有 20 个面积为 10 到 15 平方米的小房间。加上文军红砌墙围成的后院和菜园，统共占地 4 亩，住着 1300 多只流浪狗和近 100 只猫，乃至还有文军红捡回来的两匹马和几只兔子。虽然空间不算小，但容纳这么多动物仍旧显得非常拥挤。每个房间里的狗笼摞了两层，只留出一条一人宽的通道，文军红带我从狗笼中间穿过，有时乃至须要拉开狗笼，才能开辟出一条过道。
文军红安排得很清楚：大厅住的是刚救回来、还在隔离的狗，须要打完疫苗才能分配到其他房间；一只小型犬单独住一个笼子，两三只小奶狗共享一个笼子，大型犬只管即便养在后院的狗栏里。
习气了陌生人的存在后，狗狗们逐渐安静下来，我才有机会端详。它们大多是中华田园犬，也有一些名犬的杂交二代。虽然谈不上毛发光亮，但干干净净，长得壮实。许多狗总是低垂着头，偶尔与人对视时才会抬起眼睛，眼神诚笃而委曲。年纪小的狗更生动一些，试图从笼子里伸出爪子触摸人的手。
冬日，文军红用薄棉被挡住笼子，给狗狗保暖
要照顾 1300 多只狗，文军红一刻都闲不下来。救助站还雇了 6 位工人。凌晨 4 点，她和工人们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清理粪便。每天，狗狗们能产生 20 桶粪便，近 600 个狗笼下的托粪板须要逐一抽出，洗濯干净后再塞回笼里。一贯忙到午饭韶光，7 个人也只能打扫完不到一半的房间。
救助站里的动物一天只吃一次饭，洗菜、蒸饭、分餐、消毒厨具，完成一次喂食须要 4 个小时。工人们一锅又一锅地蒸米饭，把胡萝卜、鸡架、鸭肝、特价碎肉搅拌到一起，分到各个狗笼。文军红见告我，吃狗粮方便，可以省去不少韶光，但所有救助站里的狗都吃米饭，由于最便宜的狗粮也频年夜米贵得多。
仅仅是打扫卫生和做饭，就足够让工人们劳碌到晚上 8 点多。其他人安歇后，文军红还要照顾一些分外的狗。小奶狗年纪太小，没法进食米饭，她泡好羊奶，一针管一针管地注入小狗嘴里；有些狗感冒、拉肚子，她自己学着给它们注射、喂药。忙活到深夜 12 点、一天只吃一顿饭是文军红的生活常态。
小奶狗无法吃米饭，文军红就泡羊奶喂它
她原来可以过得不这么辛劳。文军红是土生土长的重庆人，家住重庆最繁华的渝中区解放碑附近。以前，文军红和所有普通的国企职工一样，按时上班、放工，也会按时退休，每个月能领到一笔还算可不雅观的退休金。
26 年前，文军红捡回了第一只流浪狗。那是小区里一只受伤的京巴犬，眼球凸出，子宫严重下垂，浑身毛发又长又乱，长满了跳蚤、虱子。以往，文军红不大留神街上的流浪狗，但那只受伤的京巴犬病恹恹地趴在楼梯角落里，低声呜咽。
\"大众京巴犬很可爱，大眼睛，小鼻头，乖得不得了。\"大众文军红心疼这只京巴犬，带它去宠物医院治好病，养在自己家里。\"大众特殊乖巧懂事，通人性。\公众女儿喜好得很，给它取名\"大众文静\"大众。京巴犬陪伴了母女 9 年后离世，从那往后，她对身边的流浪狗变得敏感起来，\"大众看到了就不忍心走开，总往家里带，每只狗都跟我的姓\公众。
文军红是单亲妈妈，带着女儿和父母同住在单位老旧的宿舍楼里。起初，父亲夸她是\"大众救狗英雄\"大众，但当家里收养的流浪狗达到 6 只时，父母有些不悦了，就寝也受到了影响。文军红背着家人，租了附近电力学校废弃宿舍一层楼的三个房间，专门收养救回来的流浪狗。没有了家人的约束，她形容自己变得\"大众肆无忌惮\"大众。\公众心疼啊，想着屋子宽敞了，有一口水和遮风避雨的地方给它们就好了。\公众收养四五十只狗后，狗狗们的吵闹声和异味开始招来周围住户的反对，有人到居委会投诉，有人直接堵住文军红房间的锁眼、给房门喷漆、打电话谩骂她。
二十几年里，她搬了 6 次家，带着流浪狗从最繁荣的城市中央一次一次往城外挪，每个地方长则住上五六年，短则一两年。搬家是个大工程，必须是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又不能离城区太远，否则未便利采购和送狗就医。如今，救助站已经搬到了主城区边缘的笙歌山里，收养的流浪狗也从四五十只增加到 1300 多只。
它们从哪来
文军红的手机就塞在围裙侧面的口袋里，电话时时响起，她停下手中的活儿，在围裙上擦擦手，迅速取出接听。许多电话是创造人打来的，要求她\"大众救狗\"大众。这次，一只金毛犬被摈弃在高速公路旁，已经受伤无法起身。摈弃点离救助站有一个半小时车程，天快黑了，文军红心里急，打电话给相识多年的司机，请他第二天一早去把狗接回来，又反复叮嘱创造人务必把狗挪到阔别公路的地方。
起初，文军红只是自己在城市里\公众捡狗\公众。我说现在城市里的流浪狗彷佛并不多见，她对这个疑问习以为常。\"大众那只是由于你没有把稳，餐厅门口、景区垃圾桶阁下、公园里，有食品的地方就有流浪狗。\"大众文军红说，大多数流浪狗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相反，\公众为了多找到一口吃的，它们会只管即便降落存在感\公众。开始收养流浪动物后，她对城市里的这些角落特殊敏感，总能听到草丛里小奶狗和小奶猫的叫声。
逐渐地，有人主动把动物\公众送上门\公众。她已经习气了清晨打开门时，看到门口堆着一个麻袋，里头装着刚出生不久的小猫小狗。\"大众许多是附近村落民家里的狗生了小狗，不想要了，甩进我的院里。\"大众
关在笼子里的流浪狗
收养规模达到 200 只时，文军红\"大众有了点小名气\公众，派出所和城管局也主动找她救助流浪狗。沙坪坝区城管局的一位队员江涛见告我，城市里的流浪狗\"大众是个十几年的老问题了\"大众，沙坪坝区的旅游点磁器口有一条小吃街，常有流浪狗在附近觅食。景区人流量大，游客也担心被狗咬伤，如今每个月大概会有十几个来电反响流浪狗问题。
比较于城区，文军红从屯子救回的狗更多。屯子人习气养狗看家，随着近些年大批年轻人到大城市事情，留在村落里的人越来越少。\"大众留下的老人以为不须要看家了，又不想养着狗，直接放走了。纵然留着，也谈不上照顾，放任它们到处跑。\"大众文军红反复提到，猫和狗的繁殖能力强，自己每次救回流浪狗，都会尽快给它们做绝育。而屯子里的流浪狗每每无序繁殖，产生更多无人照看的狗，速率惊人。
她曾到重庆北碚区的一个村落庄里救过狗。那是一只刚在田埂边产下 3 只幼崽的流浪狗，村落里的小孩玩耍时试图抓走幼崽，被狗妈妈咬伤。文军红赶到村落里时，咬人的狗已经被打去世，只救回 3 只幼崽。离开时她提出，自己出钱给村落民养的狗做绝育手术。\"大众那些老人不同意，以为我有‘精力病’，狗还须要做什么绝育？\"大众
志愿者何雯也会往文军红的救助站里送狗。她参与救助流浪狗已经有 13 年，总结出能够快速救到大批流浪狗的两个地方：狗贩子的大货车，还有正在拆迁的老旧小区和村落落。
文军红给狗狗们喂食
在重庆，高低起伏的地皮上很难开辟出新的建筑用地，拆迁成为扩展商圈和城市方案的主要手段。\"大众许多人家拆迁时不愿意带走旧东西。新小区养狗未便利，随意马虎被投诉，物业也不愿意，他们就把狗留下了。\"大众去年，何雯和志愿者们在城区的电测村落小苑救出一批流浪狗。电测村落小苑紧临重庆的不雅观音桥商圈，拆迁时人去楼空。十几只曾经的宠物狗仍在楼里守着，个中不乏大型犬。附近的居民多次向城管和派出所投诉，何雯和其他志愿者担心狗贩子把狗掳走，联系了几个救助站接走狗狗们，文军红也接回 5 只中华田园犬。
搬到笙歌山不到两年韶光，文军红收养的流浪狗已经从 900 只快速增加到 1300 多只。这也是重庆主城区老旧小区拆迁和棚改速率加快的期间，2001 至 2013 年的 13 年间，重庆改造各种棚户区近 2400 万平方米，而从 2018 至 2020 年的 3 年间，操持完成棚改 1400 万平方米，超过之前 13 年总面积的一半。
文军红救回的流浪狗有不少曾是主人的宠儿，她能快速分辨出来，它们一样平常是品种犬或是杂交犬，体型小，以白色、咖啡色为主。中国的宠物主数量增长迅速，2018 年养宠用户数量是 7355 万人，到了 2019 年已经上升到 9915 万人，同比增长 34.8%。城镇里的宠物犬数量达到 5503 万只，\公众人狗比\"大众达到 15 ∶ 1。而伴随而来的，是流浪宠物狗的增加。
救助站里的流浪狗
\"大众很多年轻人以为打扮得漂俊秀亮的，抱着狗逛街，是一件很时髦的事情。当他们换一个城市打工，或者只是新居主不让养狗，就随便把狗丢了。\公众仅仅半个月，她就接到了 3 只宠物狗，个中一只小泰迪是从一对情侣的出租屋里接回的，两人准备离开重庆回老家事情，\"大众他们说，如果我不要狗，就只能把狗扔掉了\公众。文军红知道自己被\"大众道德绑架\"大众了，但无可奈何。
其余 2 只不到一岁的小狗仍在住院，是两个年轻姑娘打电话给文军红，声称捡到了受伤的流浪狗。文军红把两只小狗送到宠物医院检讨，创造狗传染了犬眇小病毒，须要医疗费 1 万元。她后来才知道，2 只小狗实在是小姑娘的宠物。\"大众她们俩刚毕业，在餐厅当做事员，不想出这笔钱给狗治病，又不敢跟我说实话。\公众
1 万元的医疗费对文军红而言，也是不小的包袱。今年以来，她还欠着相熟的宠物医院好几万元的医疗费，\"大众院长是个年夜大好人，不催我，但欠钱总不能过了年\"大众。
举步维艰
救助站的最大花销是狗的炊事费。纵然每天只吃一顿饭，1300 只狗仍须要吃掉 500 斤大米、5 袋鸭肝、2 锅肉末和多少蔬菜。救助站里只有两个房间用来住人，个中一个房间除了摆放单人床和狗笼，墙角还堆着 6 摞大米。断粮，是文军红常常忧闷的事情，\"大众夜里梦到狗狗们没有饭吃，自己一下子就惊醒了\"大众。
救助站运转 20 多年，全由文军红一人包袱所有用度。不到 100 只狗时，她只靠 3000 多元的退休金就能维系。狗的数量不断增加，园地扩大，救助站也须要人手，文军红花光退休前攒下的积蓄，又卖掉重庆城区的老屋子。
她掰动手指算了一笔账，每月水电费 1 万元、炊事费 5 万元、工人人为 1.5 万元，每年房租 4 万元、给狗狗打疫苗 3 万元、沐浴推毛 2 万元 …… 她没有把那个弘大的总额打算出来。如今，每个月的进账杯水车薪，只有退休金和女儿打给她的 5000 元生活费，以及爱心人士不固定的捐款。春节之前，她还要还清拖欠工人们 10 个月的人为及医院里赊欠的医疗费。
救助站里的流浪狗
险些所有的救助站都面临资金困境。扎根于重庆的动保同盟是一个致力于流浪动物救助的组织，连接个人救助站与爱心企业，将筹集来的捐助物资分配给救助站。运行 5 年来，川渝地区有超过 100 家救助站在动保同盟平台注册认证。卖力人熊文杰见告本刊，在动保同盟认证的救助基地规模须要在 200 只以上，大部分集中在 400 到 700 只，文军红救助站的规模是少有的弘大。
\公众虽然叫救助基地，实在背后都是个体在坚持，卖房、举债都是常态。\公众在熊文杰的统计里，95% 的基地\"大众非常非常困难，在缺粮的边缘挣扎\"大众。每个月，他会和平台成员轮流给救助站运送物资。\"大众今年给文姨妈的基地捐过米，都是 2 万斤规模地运，还有一些狗粮，但是仍旧差得很远。\"大众
纵然负债累累，文军红的救助站与他人比较，仍属于条件较好的。熊文杰印象最深的是在重庆南山区的婆婆白金容，她已经 72 岁，一个人租住在南山区屯子的一处危房里。为了照顾 300 多只流浪狗，白金容已经卖掉了自己原有的屋子，每天还要外出捡矿泉水瓶卖废品。
熊文杰心里清楚，靠救助者个人\公众倾家荡产\"大众究竟不是长久之计。动保同盟搭建了一个网站，个中有募捐板块，救助基地卖力人在网站上实名认证、上传信息后，可以自主发布乞助内容。
然而，这对付文军红和许多救助者而言，依然太难了。文军红很少打开微信，不知道如何在微信里搜索联系人和转发图片，而白金容乃至连微旗子暗记都没有。熊文杰见告我，大部分救助站的卖力人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能闇练利用微信的已是少数，更谈不上在平台上提交资料、写乞助文案，\"大众他们不会，也没有韶光，必须熟年轻的爱狗人士长期帮助运营\公众。
文军红正在打扫
但是，团队运营又涉及更繁芜的管理问题。\"大众谁来管理资金？谁来做账？狗狗是捐助的工具，谁来监督资金都用在了流浪狗身上？\"大众熊文杰曾打仗过成都的一家收养了 700 只流浪狗的基地，基地有专门卖力运营、募捐的爱狗人士。在一次大额募捐后，运营者卷走了所有募捐款，偃旗息鼓。
与上百个基地对接后，熊文杰依然没有更好的办法。\"大众你会创造，这中间有一个解不开的抵牾。在这个行业里，年轻人很难长期坚持，真正虔诚救狗的人大多年过半百，他们的个人力量无法支撑救助站的发展，也没有能力和精力去募捐和管理资金。\"大众
几位救助者和志愿者都提到，重庆小动物保护协会是重庆市少数能够良性运作的救助站。协会成立于 2005 年，最初也是个人救助站形式，成立不久后在民政局、农业局登记，成为唯一一家官方注册的机构。何雯曾以志愿者的身份在重庆小动物保护协会做事了近 5 年，卖力活动宣扬。\"大众协会成立韶光早，起的名字也响亮，很快积累了一批原始粉丝。\"大众在重庆小动物保护协会内部，有救助、领养、宣扬等比较明确的分工，何雯的日常事情是运营豆瓣、微博、博客平台，拍摄救助活动的照片，对接企业的捐赠需求。有了政府备案和高曝光度，协会每个月收到的捐款已能支撑日常运转。
但纵然筹到了粮款，资源在行业内的分配也很难均衡。何雯见告本刊，小动物协会得到大量捐款与其他个人救助站的困难维系比拟明显，有的救助站提出哀求，协会该当把没有利用完的捐款分给其他救助站，但协会没有赞许。\"大众不患寡而患不均。做同一件事，境遇完备不同。后来有人到民政局举报协会的资金利用不明，协会当时又拿不出明晰的账目。\"大众何雯说，2009 年，重庆小动物保护协会被注销了资质，重庆再也没有官方登记注册的救助站。
熊文杰也知道，\"大众行业里盘根错节，关系繁芜又比较奇妙\"大众。动保同盟事先统计了对接的每个救助基地流浪狗的数量，算出每月大致的食品花费量，再把每个月筹集来的有限资源分配到各个基地，\"大众只管即便都照顾到\"大众。他开玩笑地说，如果自己私人要给某个救助站捐款，还要\"大众偷偷摸摸，叮嘱对方不要让其他救助站知道\公众。
何处是归宿
11 月 13 日，我第二次到达文军红的救助站。谈天中，工人把文军红唤进厨房，给一只刚救回的流浪狗喂食。过了许久，文军红才从厨房里出来，左手拿着大瓶碘伏，右手不断地淌血。她从笼子里拿出狗盆时，流浪狗误以为食品被夺走，咬伤了她。她的右手虎口和食指上有两个很深的伤口，中指和小指上是两道咬痕，皮肉已经翻出。文军红显然很有处理履历，在水龙头下冲洗了好久，再用碘伏擦一遍，\"大众被狗咬了就要多流血，把病毒排出来，不然会肿起来\"大众。咬人的狗还没来得及打狂犬疫苗，她须要到城里的三家医院分别冲破伤风疫苗、狂犬疫苗和狂犬球蛋白。
文军红的手上有许多被狗咬伤后留下的咬痕
每救回一只狗，文军红都要带到医院打疫苗、沐浴推毛。许多流浪狗还有严重的皮肤病，撤除身上缭乱的毛发和跳蚤、虱子后，才能看到皮肤上的疮口和脓包。每年 4 月中旬，是流浪狗们一年一度沐浴的日子，文军红请来美容院的师傅，帮自己一起给狗狗们沐浴、剃毛。
阳光和自由，是救助站里流浪狗的奢侈品。难得遇上重庆放晴，文军红把大门关紧，让狗狗们到院子里撒欢玩耍。不到 100 平方米的院子无法同时容纳 1300 只狗，只能轮流把狗放出来，但直到太阳落山还是难保每一只狗都出笼溜达过。她以为，救助站还是太小了，如果能把周围的几亩地开辟出来，就能宽松得多。
不过，文军红的园地在白金容看来已经\公众十分宽敞\"大众。白金容一个人照顾救助站里的 300 多只狗。房门打开时，屋里浓重的异味瞬间冲出房间，纵然我们戴着口罩也难以抵挡。和熊文杰的描述一样，白金容的救助站是两层的土砖房，本就狭小逼仄的屋子全被狗笼占满，属于人的物品只有一把椅子和一个煤气灶，她只能在房间过道里摆一把老旧的椅子，每晚坐在椅子上睡觉。后院的狗栏完备吸收不到阳光，白金容拉动老式灯绳，依赖灯泡昏黄的灯光，我才勉强看清，每个狗栏里挤着二三十只狗。这里的狗精神状态不如文军红救助站的，也更暴躁，乃至从笼子里伸出嘴撕扯着途经者的衣服，把衣服口袋都咬烂了。
显然，这样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已经很难维系 300 只流浪狗的生活。白金容的救助站是动保同盟的重点救助工具，但熊文杰也说不清楚，苦苦支撑救助站对付白金容和这些流浪狗而言，是好是坏。\"大众让狗狗住在救助站里，是对的吗？但不把它们关在救助站里，城市里的流浪狗能去哪儿？谁能担保它们不伤人、不传播疾病？\公众
许多救助者认为，流浪动物是伴随城市发展而来的越来越明显的一个问题，希望政府能拨款救助流浪狗。在海内，只有青岛市有所行动。2014 年，青岛市犬只收养做事基地启用，政府采纳购买做事的办法，通过招标，委托社会有干系管理履历的公司进走运营管理。不过，这一模式并没有被其他城市复制。何雯记得，自己在 5 年前就曾与其他志愿者联合向重庆市政府和民政局提过建议，得到的回答并不乐不雅观，但也说服了她：\"大众政府的拨款是所有纳税人的钱，凭什么哀求所有市民为少数人的弃狗行为买单？这样会不会让弃狗变得更随便？\公众
如今，文军红救助站里的狗狗数量还在不断增加，但她总舍不得把狗送走。对付领养，她有严格规定：知根知底的熟人、稳定收入、固定居所、有爱心耐心、接管定期回访 …… 这险些是所有救助站对领养者的哀求。
一位曾经从救助站成功领养过猫的市民李晓阳见告我，自己\"大众太想要一只猫了\"大众，虽然能理解对方的资格审查哀求，但详细的审查和定期上门回访还是让她\"大众有些恼火\"大众，\"大众随意马虎消磨人的激情亲切，有隐私顾虑，而且占用的韶光很多\公众。熊文杰也替文军红焦急：\公众只进不出不是个办法。文明养犬当然是办理问题的根源，但那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大众
今年冬天又是救助站一道难跨的坎。重庆多雨湿冷，文军红用褥子和棉被罩在狗笼上，或是用薄木板钉住个中的一壁。她怕狗受凉，每进到一个房间，都要把狗笼上的棉被扯平盖好。救助站物资告急，大米还有 110 袋 44 斤装的，大概能坚持 10 天。卖房的钱已经花光，纵然不考虑拖欠的人为和医疗费，每月的微薄进账连水电费都难以支付。\"大众电费拖欠不得，没有电烤扇取暖和，许多小狗就会感冒发热，已经没有钱给它们看年夜夫了。\"大众
在医院里，文军红谢绝花 50 元冲洗伤口，反复向年夜夫解释自己已经用碘伏消毒了。年夜夫叮嘱文军红，半年内记得打三针破伤风疫苗，缴费 500 元。她拿着缴费单出门后，又折返回诊室向年夜夫确认：\"大众是三针 500 元还是每针 500 元？\"大众得知是三针的价格后，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朝我笑笑，说：\公众我以为每针 500 元，那就不打了，1000 多块钱够所有的毛孩子吃一天饱饭了。\"大众
（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20 年 48 期，文中江涛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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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三联生活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