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焦味。
在10月末那场大火结束后的某天,我来到正在清理中的废墟前,陷入长久的沉默。
同所有让我们讳莫如深,又欲盖弥彰的庞然大物一样,这座城市中溘然涌现的废墟难免会引来不少人的容身仰视。
他们中有送单间隙的外卖骑士,也有按时核酸的绿码市民,但更多的,是小市街道早已退休的大爷大妈们……
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凝固着一种沉着的困惑。
我想,建筑如果也有生命的话,那么当这座占地约6万平方米的弘大灵魂,在另一个时空维度回望它的“尸首”时,是否也会发出一声嗟叹?
或许这声嗟叹里,还会包含着全体中心门地区逝去的繁华,和险些要被忘怀的往事。
作为一个长期活动在软件谷附近的新媒体人,我有点记不起上一次去中心门附近是什么时候了。
在这几年为数不多的市外出行中,我也更习气将南站作为一次行程的出发点,而不是南京站。
南京站外·黄家圩路隧道
不过,如果将光阴的指针回拨到三十年前,情形大概有所不同。
彼时的中心门汽车站,是华东地区最大的汽车站,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从这里踏入这座城市,或是开启一段旅程。
繁忙、纷乱乃至是拥挤,才是南京人影象里中心门的底色。
出了汽车站,便是中心门立交。1986年12月的一天,曾有数十万的南京市民来到这里,由于那天是这座三层互通立交桥,正式通车的日子。
八十年代的中心门·图源网络
这可是全江苏省首座“大型”城市道路立交桥,彩旗飘扬、气球飞舞、车阵如流、议论冲动大方。
就在同一天,中心门立交桥旁的南京商厦也落成开业,那里出身了南京全城第一部手扶自动扶梯……
一韶光中心门的风头,与新街口可争一二;虽然这统统在本日看来,只道是平凡。
对付八零九零后发展起来的一代人来说,我们所熟习的天下是这样的。
改开、市场经济、WTO、奥运、世博……在一个又一个时期buff的叠加下,彷佛城市中每天都有新的东西涌现,彷佛每一天都会比前一天更好。
在历史起伏的波浪里,我们一起遇上浪尖,早已习气了事情总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从中心门汽车站步辇儿两公里,便是南京站,23年前同样是一个深秋,车站发生了一起失火,大火烧毁了候车厅,站房严重受损。
即便如此,两年后,这里还是涌现了中国第一台实时查询、预售客票的铁路自动售票机。
到了2005年,地铁1号线开通,派头的南京站新站房也一同启用,面朝玄武湖的它,一度被称为“最美火车站”。
当然后来我们知道,热衷于对事物采取“形容词的最高级形式”润色,是另一种常见的时期迷幻剂。
只有中心门,一贯在默默感想熏染着“流水落花春去也”般的衰落。
2014年,中心门汽车站搬到了红山客运站,这座曾是我国业务范围最大的车站,在服役了46年之后,发布退休。
如今重走中心门一带,你有时会一阵恍惚,这里到底是什么交通枢纽,还是城北城中村落的“怀旧典藏版”。
在全季酒店的高楼之下,一片棚户的尽头挂着“旅社”二字的招牌,像两个不同天下的凭空折叠;
而36岁的中心门立交,宛如一道折痕,就横在现实与过往之间。
“穿新衣吧/剪新发型呀/轻松一下/Windows98……”
去年有件让我感到遗憾的事情,便是朴树收录在首张专辑里的《NEW BOY》被翻成了抖音神曲。
那张叫《我去2000年》的专辑,发布于1999年,那一年,玉桥市场在中心门附近开业。
如果“我们去2000年”的南京,城北人逢年过节也想“穿新衣吧,轻松一下”,那还得是去金桥、玉桥。
像上海的七浦路、武汉的汉正街,金桥玉桥是南京人的“初代淘宝”。各种服装批发,小商品零售,看得人眼花缭乱。
玉桥市场以服装商铺为主,怎么说呢,社恐勿入。
在这买衣服还是须要一些砍价技巧的,如果没有和店铺老板极限拉扯的话术能力,你还是老诚笃实转发PDD的链接,让朋友帮砍一刀吧。
如果你有朋友。
比起网购的好处便是,在玉桥所有料子都能捏在手里感想熏染一番,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种条件反射,进到服装店瞥见什么衣服总是会不自觉地摸一摸。
更进一步的是,市场中间还有一排裁缝点,买完衣服可以原地调度,嗯,这怎么不算是一站式的购物体验呢?
相较而言,金桥市场里的店铺要更杂一些,蔬菜瓜果、锅碗瓢盆、五金电器、文具玩具……搜罗万象。
很多城北人小时候一到开学前,会来这里挑一堆喜好的包书皮,是的,以古人的书是还要包起来的,网课是什么东西?
到了放寒假,金桥市场里那才叫一个热闹,购置年货的顾客相继而来,这可能是全体城北年味最浓的地方了。
或许在另一个平行天下里,大桥端木磊和建宁路楚雨荨会一起相约中心门——“他带我去了金桥玉桥,挑了很多衣服和鞋!
”
美特斯邦威是什么东西?
末了聊聊小市吧,提到中心门却不提小市街道,就像去到肯德基却不吃鸡……多少有点不尊重了。
众所周知,朱元璋定都南京后,修建了南京城墙的十三个城门,个中一个叫做“神策门”。
本日的中心门,实在是民国期间在这神策门约五百米的地方新建的。在古代出了神策门,那便是出了皇城,各处屯子。
明朝人想进趟都城远没有本日方便。城门的开启和关闭,都是有韶光限定的,在不得当的韶光,你就算原地做核酸,也进不来。
于是那些城外的农夫、商贩便常在此歇脚找堆栈,久而久之,神策门外就形成了一个小市场——“小市”便是这么来的。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小市自古以来,就有着城乡结合部的传统。
关于小市,我知道的不多。
倒是听同事商务小唐说,小时候途经这里常常瞥见小偷作业,彷佛“乱”是这里留给很多人的印象。
虽然我对小市不熟,但是根据我在江南大地上的多年外来务工职员经历,这种地方对我们来说,有一个更精准的概括——暂住地。
如今再来到地铁3号线上的小市站,从3号口出来,沿着一条小坡走上去,便是小市著名的东门街。
听说东门街曾经有个夜市大排档,不过随着地铁站的建成已经被撤消。实在走在小市街道,我已经看不到太多凌乱不堪的东西,最大的感想熏染还是“旧”。
一些老厂建筑、窗花玻璃纸、古早字体……都让人有种回到上个世纪小县城的错觉。
写到这里,按照国际老例,该当再上个代价。但我并没有代价。
我想,大概有些事情存在过,就有代价,即便末了的归宿是消逝;比如一场瘟疫、比如一座废墟、比如中心门的繁华与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