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五绝《闲中劳碌》曰:“清翁闲不求,忆旧长凝眸。
琐事微言凿,曾经岁月稠。
”生活便是点点滴滴,过去的点点滴滴串成现在的回顾章节。
分享几篇琐记,虽非摇笔散珠,动墨横锦,亦可折水成影,集露秋草。
又是西席节了,想那三尺讲台,多少同仁挥洒汗水,就为那赤心无悔,桃李芬芳。
我也曾力耕小园,忽忆犹忘饥,下言念同事。
拙文《枫桥大屋》,写屋记人,羁旅思乡。
(文中涉及许多朋友,如有欠妥之处,奉告即改)

紫薇山、宋元祐塔及枫桥古镇

良木折叠门图片年夜全_琐记枫桥大年夜屋 推拉门

文/朱 堂

诸暨的枫桥大庙很有名气,而枫桥大屋鲜为人知。
一座又老又大的屋子,那里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是枫桥镇中学,有史说是宋代的“景紫书院”旧址。
我有幸与它有过三次亲密打仗。

01

1972年暑期。
就读东和中学高中快毕业了(1973年春季毕业),班主任王汉烈老师带队,到枫桥农机厂(便是后来的黄金机器厂)学工,操作机床、翻砂、浇铁镬等等,体验工人叔叔的事情。
记得镬厂在彩仙桥南边桥头,紧贴江堤有个小门,进去得下三四个台阶,堤边靠江有一个水泥长板凳,门和板凳之间搭着大略单纯棚,这里是小憩佳处。
江上凉风习习,门内炉火闪烁,头顶“毒日”砸棚,我学着工人叔叔的样子,过会儿就到此处坐坐,捧起一大杯茶水,咕咚畅快一下后看江上风景。
桥荫下常有洗衣濯足和乘凉的老乡,乘凉的人摇着麦草扇,毛竹椅子靠背上搭一块毛巾。
这是当年乡下人“双夏”搞一段掉队,最痛快酣畅的辰光。

镬厂里的炉子出铁水了,就用分外的长柄勺子将熔化的铁水浇进模子,即刻凝固成形,用铁钳夹住镬沿口,随手轻轻一甩,铁镬就像听话的陀螺靠到一边立定,随后出来的轻微冷却后,是悬空飞过去的,像打水漂,稳稳地叠加在一起,层层加高,十来只一叠,排得整整洁齐,这是师傅们的手艺。
我们演习生很少有机会去碰热镬的,危险,纵然难得让我们试一下,也是犹如钳子夹螃蟹,夹住后从地上拖过去。

工间小憩在江堤的水泥凳上,师傅们用的杯子都很大,一口气能喝下半壶水。
我看那干活的场面很壮不雅观,心想他们不怕炉火原来靠肚子里多注水。
但是,一起待久了也深感他们的不易,辛劳程度不亚于割稻种田,如果按技能哀求论,更是不能同日而语了。

学工演习就住在那个陌生的大屋里,距农机厂很近,只有百来米路。
这路叫学勉路,旧时称铺前街,但没有什么商店,那个十字路口有“民生饭店”的地方才算是真正的街。
大屋的门紧贴着破损得不像样的水泥路,十来米高一壁长长的墙,开个正方形的门,石槛石框,棱角分明,不见石雕砖花,更无门档户对和匾额,显得朴实又大气。
进门是高大的礼堂,周围是教室,假期里全体大屋空荡安静。
学工半个月,男同学都在前屋右角二楼打地铺。

枫溪江旧影

​​02

1974年也是一个暑期。
枫桥区举办赤脚年夜夫培训班,我参加了,住在学工住过的那间屋子,还是打地铺,楼梯口对面一楼是教室。
还记得一起学习的有栎江公社的郭旭喜,高中同班同学王六大队的赵琪轶等,共四十来人。
班主任是枫桥区卫生院的于正全医师,毛培浩、林正松等都是主讲老师。

高中毕业后,我回大队当了赤脚年夜夫。
原来的赤脚年夜夫是个中医出身,搞了个中药房,种了一个百草园,一样平常的中药都能出齐。
不知道老迈夫出了什么事,不干了,大队干部让我刚走出教室的娃娃来干,我脑筋一片空缺,先去公社卫生院跟班学习,同时跟班的还有浦里坞大队的蔡玉兰,孙祥麟、崔兆铭是带教医师,两个星期后,我就对着“赤脚年夜夫手册”,给人看起病来了,胆子够大的。
不久,就参加了枫桥区卫生院举办的赤脚年夜夫培训班。
这个班培训的是全科年夜夫,学习内容比较多,除了毛培浩医师来讲中医,林正松医师来讲外科,还有解剖学、药理学、公共防疫等等。
尤其是中医和解剖学对我影响较深。
三个月韶光,有半个月是演习,我分到了钟瑛大队医疗室,那里病人少,离区卫生院很近,我和其余一个同学想到区卫生院体验一下。
一天那里来了个难产急诊,年夜夫们有点忙乱,叫我们去帮忙,走到产房门口,林正松的夫人是产科年夜夫,一看是两个小伙子,便不让进门。
培训班结束的时候,由于县里“文革”形势严厉,听说县委布告王顺泉带着工人纠察队撤退去绍兴,要经由枫桥,于是我们就急着走了。

03

1979年至1981年,我在枫桥镇中事情。
我教的是初二数学课。
校长是宣仲木老师,副校长杨银铨老师兼着初三的语文课,教导主任先是魏老师,他的粉笔字和羊毫字都写得一手俊秀的新魏体,后来陈老师当教导主任,他安排我兼任月朔年级的图画课,色弱的人教画画真是“缺才”了,结果是我把图画课上成几何课,传授教化生画标准五角星之类的“图画”。

1981年上半年学期,县教诲局教研室的边旭初老师下达任务,要在我们学校搞一次全县初二数学现场教研活动,指名听我的课。
当时我正值婚假,无奈提前返校,在大礼堂上了一堂“证明勾股定理”的课,后面不雅观听的有三十多位数学老师。
如今教室情景早已忘却,而那四面通透、高大空阔的礼堂却影象犹新。

这礼堂是整座大屋的核心。
大屋平面图如果打个比方,像个目字中间多一竖,这个格局觉得挺有文化的。
宽九间,深三进,整形四方,占地估计在十亩以上。
第一为门进。
门与礼堂之间有二间的间隔,旁边各有一个小门,左通小天井走到底是枫桥公社社校校长骆章权的办公室,右过小天井是区教办会议室,会议室的门是往外教办方向开的。

第二为中进。
这里是礼堂及旁边天井,四面是两层楼,一层为教室,两层为西席和学生寝室,中间礼堂统高达十来米,靠后有一个司令台,面积二十来平米,高近两米,台后屏如庙堂之类,从旁边通向后一进。
礼堂两边各立四根良木壮柱,与天井无隔物;地面用老式灰浆塗刷,青灰色,平整光洁;屋顶梁架层叠,雕艺浅近,一派文气。
两楼有走廊围栏,可瞰及礼堂及天井全貌,四角楼梯陡而扶手稳固,雨天全屋行走不见湿路。

第三为后进。
从大礼堂后屏径入,中间走廊,两边天井,三面两层楼房,西楼一层办过高复班,北楼底层东西各开一小门,二楼走廊与中进相通。

我住在第二进东侧二楼第一间。
隔壁是教初三数学的朱老师,她有一个女儿叫马颖,刚上幼儿园,她父亲是离枫桥较远的一所中学校长,平时很忙,她们母女俩每天早上像打仗一样,除了洗漱用饭,还得打扮打扮。
小女孩长得非常俊秀可爱,清晨,母女俩坐在走廊里,两把椅子一高一低,妈妈给女儿打辫子,一脸严明紧张的样子,女儿笑颜满面,当她牵着妈妈的手,走过礼堂去上幼儿园时,我就知道朱老师又度过了一天中最忙的光阴。
在我对面隔着礼堂住着的黄国芬老师家也差不多,家里有孩子,她丈夫在附近的中学当领导,我看她们家里早上那场活也是忙得够呛。

那个时候西席不仅有升学压力,更要命的是统考排名次,县、区、公社级级要统考,成绩要排队公布,压力山大。
周末加班,放学后补课是家常便饭。
我不知道现在的西席有没有夜办公坐班制的,那时候只管大家见地很大,但是学校都要晚上坐班,集体办公。
这样的折腾,像我们这些家庭顾虑少的年轻人都受不了,那些民办西席的苦楚就弗成思议了。

我宿舍的楼下是西席办公室,二十多位各科同事集中在此办公,阁板因老旧裂开许多逢道,从房间里可以看到理化组老师备课改作的情景,桌子上摆满实验教具。
数学组的老师坐在中间一排,八张桌子两两对拼,我的对桌是袁荣成老师,左手边是黄国芬老师,右手边是毛愚峰老师。
学校里没有电话,打电话或电话打进来要去阁下的区教办,打进来的电话数我的最多,教办的同道在后窗户喊一声“某某电话”,不仅麻烦教办的同道,也常打扰老师们的安静。

当年时行办“高复班”,枫桥镇中也办过几期。
在“大屋”后进西楼的大教室里,每天晚上灯火辉煌,人桌书像凝固在那里,成排成堆,那份自觉的辛劳背后有说不清的缘由。
班主任是杨老师,教数学的楼茂祥老师,住在我隔壁。

一起在“大屋”里共事过的老师,后来只有少数几个碰到过。
记得袁荣成老师来我办公室聊过天,他是诸暨师范毕业的,他姐袁杏彩是我诸暨师范的同学,黄国芬老师曾在茅渚埠农贸市场不期而遇,周芬素老师去年在江东医院体检中央碰上了,赵小薇老师家里后来我去过,她丈夫陈宝森是我高中的老师。
而大多数人只勾留在影象中,他(她)们的样子倒是记得八九不离十。

​​04

这大屋,非常屋。
似庙非庙,似祠非祠,似宅非宅。
清《诸暨县志》记载,景紫书院是紫阳精舍的遗址,而紫阳精舍又叫义安精舍,在旧时义安县署侧,南宋理学大师朱熹曾在这里讲学,朱熹被称为紫阳师长西席,以是此处以“紫阳精舍”命名。
后来紫阳师长西席重过枫桥,召当地孝贤名医杨文修(杨维桢曾祖)在这里畅谈名理、医学、天文地理数日。

据陈炳荣师长西席编著的《枫桥史志》记载:景紫书院由陈凤锵、陈遹声叔侄共同创办于光绪二十五年(1899),光绪二十七年(1901)景紫书院更名景紫学堂,开办小学,学制三年。
光绪三十一年(1905)校董筹资拆旧建新,两年后“大屋”落成,遂改名为“大东乡学堂”。
“新校舍占地10余亩,有楼屋三进,俱九间,前后廊庑相连,中厅有礼堂,屋顶灰墁,清洁通亮。
每一教室均采取落地长幅玻璃门,可随气温寒暖自由启闭……。
庭院天井栽有桂花、芭蕉、芙蓉、扁柏,校园内植早竹数百株。
”宣统元年(1909)一月改名为“大东公学”,民国十二年(1923)又更名为“大东九乡联立小学”,分设低级和高等部,不久低级部停办,改称“大东九乡联立高等小学”。

“大东公学”办学35年,孵化过的精彩人才数不胜数。
中科院院士小麦专家金善宝,中科院院士海洋专家毛汉礼,中科院院士林业专家吴中伦,等等,都曾就读于此。

学勉中学的前身“忠义中学”,始办于民国三十一年(1942),临时校址在枫桥魏家坞,三年后迁入枫桥镇,与大东公学合并,校名改为“诸暨县私立忠义低级中学”。
1949年5月为纪念朱学勉义士,改名为“学勉中学”,1952年列为县属中学,1964年学勉中学迁往茅草山,本部从原大东公学旧址迁出。

其余,民国三十五年(1946),大东公学里的高小,即后来的枫桥镇小,迁往骆氏崇本堂办学,至1984年迁入位于西畴村落的新校址。
枫桥镇中学坚守在原大东公学旧址,直到1989年迁往新处。
而那大东公学的“大屋”,不久就消逝在……。

上世纪八十年代,“大屋”周围单位不少。
路对面是枫桥酒厂,曾经是诸暨分设义安县时的县署。
左侧是枫桥茧厂,中间夹着区教办的小房子,教办主任是汤可达同道。
再过去便是枫桥区卫生院了。
这一带大概是明清时“秋晖书屋”的地方,附近还有丹棘园、滋德堂、杨蔬园(全堂杨氏祖居)等名园旺宅,自古便是“形胜不殊归杜曲”“政拙尤宜自劝耕”的风水宝地。
大屋向右是钟瑛大队的民房,小河对面桥头是枫桥法庭和派出所,法庭庭长是东和人叫冯楠桥,当过齐东中学校长,派出所所长是许根贤同道,他后来当诸暨县法院院长,他们的名字险些家喻户晓。

枫桥是一个历史文化名镇,又是“枫桥履历”的发源地,文物古迹浩瀚,名人辈出。
东化城寺塔、小天竺、大庙……,杨维桢、王冕、陈洪绶、骆问礼、陈性学、陈遹声……。
一座大屋何足道哉?

枫桥大屋,是否可称精舍?是否可称义门?且不作论。
然而,枫桥,新街仿古,镇貌易容,可惜那座大屋早已拆除,只留在人们的念想中了。

如今,枫桥没有了旧“大屋”而有了新“大屋”。
紫薇山麓枫溪江畔,“绍兴枫桥学院”“诸暨市委党校”两家一体,占地300多亩,建筑面积6万多平方米,蔚为壮不雅观。
党校是我的“老家”,以是我称它为新“大屋”,为“枫桥履历”而成说,为党的奇迹而始终。
传说紫薇山是伏在枫溪江畔的一条鲇鱼,在它的背上建了一座玲珑宝塔,便是宋元祐七年(1092)建的东化城寺塔,塔如宝剑,能镇邪化吉,保枫桥政通人和。
愿新“大屋”亦如古塔那样,千年不倒,永兴长盛,人才辈出。

2024年9月10日(西席节)于杭州

枫桥学院、市委党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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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勉中学创办旧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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