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金期间,统治者崇尚佛教,雁北地区的辽金建筑遗存的数量和样式都颇为丰富,现存的几座金代大型木构建筑也都在这一带。就体量来说,大同华严寺的大雄宝殿排第一,第二便是崇福寺的这座巨构弥陀殿。而弥陀殿的宝贵绝不止于此,其所谓的「金代五绝」,保留了金代遗留下来的诸多做法,在海内确是难得一见。
据明清碑记与朔州志记载,崇福寺最早由唐鄂国公尉迟敬德奉旨于唐高宗麟德二年(公元 665 年)建造,到了辽代被官府霸占,成为林太师的衙署,时称林衙署,后在辽统和年间又复改为僧舍,名曰林衙寺。金灭辽后,崇尚佛法的金熙宗命开国侯翟昭度于皇统三年(公元 1143 年)在大雄宝殿以北建筑弥陀殿,随后又建不雅观音殿,这俩金构也一贯留存至今。当时的寺院修缮一新,规模恢弘,金天德二年(公元 1150 年),海陵王完颜亮赐额「崇福禅寺」,简称「崇福寺」,沿用至今。元末明初,寺院被用作粮仓,建筑倾颓。明洪武十六年,永平侯谢成进行了末了一次大规模重修,现存的千佛阁、钟鼓楼等建筑即为此时所建。清代寺院衰落,培植不多,紧张是对部分建筑做一些修缮和改造。
崇福寺现存规模不小,南北中轴线上依次排布着山门、金刚殿、千佛阁、大雄宝殿、弥陀殿和不雅观音殿。除弥陀殿与不雅观音殿为金代原构外,其他皆为明清所建。而明代以前的碑记险些无存,我们也无从得知其金代壮盛时的样貌,好在弥陀殿的留存尚能让我们一瞥当时的辉煌。
崇福寺平面图(图:刘京婧)
崇福寺的山门就在马路北侧,根据匾额题记,为清乾隆七年重修。现存台基为明初遗物,明代山门尚有五间,而现存山门仅及三间,解释清代此处佛教势力已趋衰落,喷鼻香火钱已经不足修大屋子了。
崇福寺山门
山门匾额,上有题记「乾隆壬戌年孟冬榖旦立」
千佛阁为明初所建,清代有所修葺,原名藏经阁,当时用来储藏寺内大藏经(现已不存)。这座颇为精细的小楼阁,周围有一圈环廊,下层隔扇门周围装竖向木板,上雕饰壶门。千佛阁前面的钟鼓楼也为明初所建,二层木板壶门歇山顶,透出几分小巧。
千佛阁
鼓楼
千佛阁后是五间的大雄宝殿,为明代所建,清代修葺。大殿立于台基之上,前有月台,但体量并不大。明间和次间的门窗均雕饰壶门,内有三世佛的明代贴金彩塑,水平一样平常。
大雄宝殿
金代巨构的高潮绕过大雄宝殿,一座七开间巨构赫然涌如今面前,我知道,真正的高潮来了。
弥陀殿
弥陀殿面阔七间,进深四间八椽,非常高大,又立于 2.5 米高的台基之上,再加上前面的大面积月台,恢弘之势迎面而来,瞬间镇住了我们。
这座经典金代大殿的断代来源于明间脊槫上皇统三年(公元 1143 年)的题记。后世修缮较少,其木构件和做法基本保留了下来。除了大木作以外,屋顶的琉璃、中间五间的隔扇门和明间门上方的大匾额,全都是金代原物。能同时保留这么多旧物的金代建筑,仅此一处,可说是极为宝贵了。
金大定二十四年(公元 1184 年)的匾额,不仅为现存金代匾额中最大者,其云纹也非常精美
大殿为单檐歇山顶,正脊与屋面的琉璃装饰均为金代原作,由黄绿两色组合而成,很有特点。脊刹尤为精美,宝珠与莲座组成的宝顶下方是一个站姿威武的金刚,作抱拳状,一壁竭尽全力保护着脚下的大殿,一壁又向四方来客作揖示好。金刚的两边是吞脊龙,起辟邪镇灾的浸染。正脊上还站着两个彩色琉璃武士,背向而立,雄姿英发,威震四方,倒有那么点大侠的风范,也在保护着寺院。 正脊下方的屋面上则有黄绿琉璃的剪边和三个多重菱形图案,让全体屋顶不再那么单调无聊。
正脊与屋面的琉璃(图:執宙)
正脊上的琉璃武士(图:柴泽俊《朔州崇福寺》)
至于大殿前檐的隔扇门,更是小木作中的一绝。
在隔扇门的窗棂和其上的横披窗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棂花透雕。工匠利用棂条搭接身分歧图形作为骨骼,在其上雕刻风雅多样的花纹。这些棱花图案一共有十多种,皆风雅至极,玲珑剔透,让人惊叹不已。走上月台,远了望去,几扇门上仿佛都开满了小花,走近一看,花样又各不相同,一个丰富的小天下就这样垂垂展开。想到它们历经了八百多年的风雨,本日依然生动地生动在我们面前,真是何其所幸!
隔扇门上的各种棂花
雕花细节,层次丰富,雕工风雅
除此之外,弥陀殿的斜栱也很有代表性。斜栱在辽宋时已涌现,相对较为大略,同时也不见于《营造法度模范》。到了金代斜栱则开始大放异彩,涌现了许多形态较为繁芜的斜栱,也起到了一定的构造浸染。弥陀殿外檐的柱头斗栱为隔跳偷心,于是有两层斜栱,同时包括了斜向的耍头。在较为繁芜的转角铺作中,也涌现了斜栱。除弥陀殿以外,佛光寺文殊殿、善化寺三圣殿等晋北金代建筑上的斜栱也都是大朵大朵,令人印象深刻。
弥陀殿前檐斗栱
柱头斜栱为七铺作双杪双下昂,耍头为昂形,补间也为七铺作,无下昂;两种斗栱都置云纹形横栱
斜栱正是金代装饰意味较强的一种构件,这种装饰特点在屋檐转角阑额与普拍枋出头处也可见到。弥陀殿在出头处将阑额砍做了蚂蚱形,比起辽宋期间阑额出头所采纳的垂直截取法,更显装饰性。
转角铺作上的斜栱与阑额出头的处理
精妙的室内设计欣赏完外部的雄壮与精美,我们步入大门,除了一眼看到巨大的西方三圣像以外,同时也明显感到内部空间的巨大空旷。这种觉得首先来源于彻上明造的做法,也便是不设天花,直接暴露梁架与屋顶,大大扩展了上部空间,其余便是殿内柱网利用的减柱法与移柱法。比较规整的宋代建筑,这种移柱的新办法是范例的金代特色。弥陀殿进深四间,除中间四根中柱去掉给佛坛留出空间外外,前槽内柱也减掉两根,并将中间两根内柱移到次间中线上,使得前槽的五间六柱变成了三间四柱。这样佛坛前就显得更为宽敞,营造出较大的礼佛空间,让进门的人瞬间感想熏染到从无遮挡巨大佛像而来的神圣感。
弥陀殿平面图(图:刘京婧)
与此同时,为了合营前槽柱子的移动,中间用了超大跨度的内额枋来承受屋架的重量、连接前槽内柱。内额枋分两层,两层额枋之间用驼峰、大斗、斜撑来支撑。前槽的乳栿就搭不才层额枋上,上有剳牵与上层额枋连接,辅以托脚、驼峰、大斗,将屋架的力量分散在内额枋与前檐枋上。其余内柱支撑处穿插有两层替木(绰幕枋),也改进了大跨度内额枋的受力。
前槽的大跨度内额枋,中间两根细柱为后加
殿内梁架构造为前后乳栿对四椽栿,后檐乳栿下设有顺栿串一道。从平梁上的大叉手开始,向下一起安置托脚,向外分散屋顶重量。
弥陀殿明间断面图(图:刘京婧)
弥陀殿梁架构造
彩塑与壁画里的岁月之美金代净土宗盛行,弥陀殿之名就来源于净土宗崇奉的阿弥陀佛,正中佛坛上的三尊彩塑大像便是西方三圣:中间为阿弥陀佛,东为不雅观世音菩萨,西为大势至菩萨。主像斜后方穿插着四尊胁侍菩萨,佛坛两侧还有俩护法金刚。无论是主尊还是胁侍菩萨,都脸庞饱满,姿态幽美,塑像水平较高,现在普遍认为是金代原塑。
西方三圣
阿弥陀佛
不雅观音菩萨
大势至菩萨
在大殿的四壁上还残余着不少壁画,很可能也是金代所绘,紧张集中在东壁、西壁和南壁上。个中东西两壁各有三组一佛二菩萨的说法图,重彩涂绘,风格艳丽,画面较为繁复,尤其是菩萨的衣饰,相称华美。个中中铺侧向而立的菩萨最吸引我,其生动的脸庞姿态,蕴含着特殊的中性之美。而说到菩萨中性化,这些说法图中的佛与菩萨都有着蝌蚪状的小髯毛,也是弥陀殿的壁画特色之一。
东尽间南壁分两排绘有画像六尊,上排是释迦、毗卢、药师三尊佛像 , 下排是妙吉祥、除盖障和地藏三尊菩萨。西尽间南壁则绘有千手千眼不雅观音菩萨演法图,场面非常壮不雅观,菩萨形象也非常精美。只可惜无法靠近欣赏。
西壁南铺说法图
西壁中铺说法图
西壁中铺说法图
东壁中铺说法图
若塑像与壁画都是金代原物,那就一共构成弥陀殿的五绝,这样原汁原味的金构,当是无比宝贵,也是理解金代建筑特点的最佳「博物馆」。
不雅观音殿的双叉手在弥陀殿之后,则是同为金构的不雅观音殿,面阔五间,单檐歇山顶,立于 1 米高的台基上,前有月台与弥陀殿台基相连。相对弥陀殿来说,体量就小了很多。殿内供奉着三大士(不雅观音、文殊、普贤)的彩塑,为明代所塑。
不雅观音殿
不雅观音殿同样利用了减柱法,前槽四根金柱全部减去,也是为了营造较大的空间感。为此,前面的四椽栿上设有瓜柱,两侧加了一个不对称的叉手,与平梁上的叉手形成双叉手构造,分散屋架重量。
不雅观音殿平面图(图:刘京婧)
不雅观音殿明间断面图(图:刘京婧)
不雅观音殿梁架的双叉手构造
不雅观音殿过后,崇福寺之旅便告结束。离开的时候再次感叹这座寺院的幸运,岁月的车轮碾过,无数看似坚固的东西末了都烟消云散,还好有这么些漏网之鱼,让我们得以感想熏染这旧日建筑的宏伟和装饰的华美,怀想背后的能工巧匠,以及文化的坚韧。
参考资料:
[1]《朔州崇福寺》 柴泽俊
[2]《从朔州崇福寺探究金代建筑艺术特色》 刘京婧
[3]《朔州崇福寺建筑装饰艺术研究》 龚思超
[4]《朔州崇福寺弥陀殿壁画研究》 李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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