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叠山水
——访青年拍照师王雪翰
Folded Natural Landscape
– Interview with Young Photographer Wang Xuehan
拍照/王雪翰 采访/韩鹭
Photos by Wang Xuehan Interview by Han Lu
韩鹭(以下简称“韩”):你打仗拍照的过程是若何的?为什么从一开始就选择关于梦境的题材进行拍摄?
王雪翰(以下简称“王”):我正式开始拍照,是由于七年前毕业创作时电影短片的失落败。当时我以为问题出在画面上,以是决定从单张静态图像开始练习。虽然现在创造当初的失落败并不是画面上的缘故原由,但却是由于不服气,便开始了每天都拍照的生活。
拍梦是由于我的作息,我要么半夜起,要么半夜还没睡。这时候出去拍的东西,很难不带有梦境色彩,所往后来就有了“半夜拍梦”这个系列的作品。
“折叠山水”系列 王雪翰 摄
“折叠山水”系列 王雪翰 摄
韩:“折叠山水”系列呈现了一种昼夜颠倒、时空错乱的觉得,你的创作过程是若何的?如何在碎片中找到线索和框架?如何重修碎片?
王:我的创作过程很故意思,最先是素材积累,也便是拍照阶段,这时候创作还没开始,只是把相机带着,拍我感兴趣的任何东西,这部分创作交给潜意识,任由其发挥。
我真正的创作是从整理开始的,我会把照片都打印出来,放进五个大文件夹里。整理和分类这个步骤,是我创作的核心。我考试测验过很多种分类方法,早期按日期、地点、项目分类,但后来数据库越来越大,这些方法都不好用。以是转为采取五行的方法进行分类,也便是金木水火土。在某种意义上,天下上所有东西都可以被归纳为这五种种别。比如,“水”代表流利、原谅,我会把门和路的照片放进去;“土”代表承载、厚德,广场、房间、椅子等的照片会被放进去。
照片的分类是作品的底层构造,当我以为当前画面须要流动性的时候,我会去找“水”类别的图像;当我须要静止的元素时,我就会去找“土”类别的图像。我乃至会按照五行的相生相克逻辑,像中医辨症一样,自诊画面中的各元素是否平衡。以是作品中的韶光和空间呈现出混沌的状态,这可能是你觉得昼夜颠倒、时空错乱的缘故原由。
详细的拼贴过程,像是在古人在写诗的时候每每是理性感性兼长并美,第一句发乎于情,第二句发乎于理。由于第一句在打下基调的同时,也产生了限定,有了高下文关系。在这个关系中,碎片的组合并不是无限的、毫无逻辑的,既然是一块碎片,一定与其他碎片存在联系。在我的作品中,你常可以看到楼梯、支架、出入口等元素,这都是我在搭建一种游戏般的合理性。
“折叠山水”系列 王雪翰 摄
“折叠山水”系列 王雪翰 摄
“折叠山水”系列 王雪翰 摄
韩:你对付拍照表达的理解是什么?一张照片是否能够准确地传达信息?折叠的影像对付现实天下是分开还是还原?
王:对我个人而言,拍照的表达实在等同于个人认知办法的表达,比较其他艺术形式,拍照能够更直接地表示出一个人认知天下的办法—他会去拍若何的照片。
同时,我也以为,除了真理之外,没有准确的信息。而拍照尤其如此,一张照片是一段时空内某个瞬间的切片,是一个基点,环绕着它,我们产生了多种角度的理解。举个例子,有一次,我和几个大学生登青城山,从山脚的活泼、中途的劳累再到山顶上喷鼻香还愿时的渴望,我以为全体登山后的感想熏染,并不是我拍一张敬喷鼻香时的照片所能概括的。以是折叠影像这种办法,是我在试图通报更多的信息,用来还原更真实的东西。
这个中,拍照的真实性变得更加主要。我负责想过这些问题,绘画是不是更自由?我一定要用自己的照片来拼贴吗?我的回答是肯定的。拍照是所有艺术形式中与现实关联最强的,“折叠山水”中的所有素材都来自我亲手拍摄的照片,每一张照片都带有很强的时空属性,每一张照片都有清晰的拍摄韶光和地点。在拼贴的时候,我清楚地知道,手上拿着的是我家乡的河、朋友家的寝室门……我记得为什么拍下这张片,这种与现实的强联系,就像用证据说话一样,在天马行空的同时供应了立足的支点。
“折叠山水”系列 王雪翰 摄
“折叠山水”系列 王雪翰 摄
韩:在“折叠山水”中利用卷轴的形式是出于什么考虑?
王:卷轴的形式,是由于在看大卫·霍克尼(David Hockney)写的《霍克尼论拍照》中,提到中国卷轴移步不雅观景的特点。让我创造,卷轴这种形式十分符合我的创作诉求。我一贯在试图削弱单张照片或单个人物在画面中霸占的分量。我对“人和人所处的环境”之间的关系更感兴趣,对人本身的兴趣则欠佳。比如看《清明上河图》,我看到的不是某个人,而是处在这个时期背景下的百态,背后的地理、人文、历史等成分,我都能随着卷轴的展开感知到,这是中国独占的,天地人一体的认知不雅观察办法很吸引我。
而这一点正是卷轴的不雅观看限定所带来的。看卷轴,须要不雅观众移动,或者作品移动。这与静态图像的不雅观看习气是完备不一样的,如果我们说看一张照片是静止瞩目,那么看卷轴则是巡视游不雅观,不雅观众不是在被动地吸收信息,而是在动物园里想看到自己想看的动物一样须要游走不雅观看,而一旦动起来,不雅观众就已经身在作品中了。而瞩目,始终置身时空之外。
“折叠山水”系列 王雪翰 摄
“折叠山水”系列 王雪翰 摄
韩:在用拍照进行梦境重修的过程中,常日会重现梦境景象还是偏离原有设想?你更方向于哪种办法?
王:这个问题涉及我的创作方法,即在真实的根本上再虚构,或者反过来,在虚构的根本上再探求真实。如“折叠山水”“海浪序曲”系列都是用真实的照片虚构时空,搭建出我认知中的真实。“游戏拍照”系列则是在虚拟游戏中探求与现实生活重合的部分。这些作品都带有现实和虚构两个属性,以是在搭建过程中,我并不会方向于哪一方,而是更关注这两者之间不同比例的结合所产生的东西。这两者是阴阳关系,也是敌我关系,我扮演的是棋手,通过推演双方来实现博弈的意图。
韩:有不雅观点认为游戏拍照是一种“取巧”的办法,由于场景、人物、景象条件都是游戏公司设置好的,游戏拍照只是按了快门(截屏),难以表示拍照的原创性,你如何回应这种不雅观点?游戏拍照是否具备原创性?
王:我以为这须要反问拍照本身的原创性在哪里?比如这张照片中的景物是作者创造的吗?那张肖像照中的人是作者创造的吗?拍照的实质是记录和表达,而不是扮演上帝的角色去创造万物,拍照师有且能把握的只是按快门的韶光、空间和角度而已,当然有人会说,拍摄前的造景也是创作的一部分,但游戏中也能造景,也能让模特摆出你要的动作。那在游戏和现实中拍照的实质差异在哪里呢?总不能只是剩下按快门与按鼠标的差异吧。
游戏习作(游戏拍照) 王雪翰 摄
韩:“海浪序曲”系列是一本“流动”的拍照集,每一页都是由你亲手撕裂照片后重新编排,为什么用这样的办法制作手工书?你在编辑照片顺序时的逻辑和思考是若何的?
王:“海浪序曲”系列实在来自我对拍照这个媒介的实验,我创造所有的照片都存在边框,那反过来,是不是只要拥有边框,图像就成立?也便是说,我只要担保边框存在,是不是能对边框内的内容拥有自由?“海浪序曲”便是我对这个假设的回答。“海浪序曲”由二十多张被撕开的照片组成,这些照片的不同部分,以前后相互遮挡的关系,在边框内通过读者的翻阅,自由组合成新的图像。
当然,我在上面也回答过,碎片的组合并不是完备无限的。我从一万多张照片中选出的这二十多张,都带有同样的气质,大部分都是关于水和女性的照片。我想正是由于她们具有同样的原谅性,才使得碎片之间保持连贯,也是书名为“海浪序曲”的缘故原由。
“海浪序曲”系列 王雪翰 摄
“海浪序曲”系列 王雪翰 摄
“海浪序曲”系列 王雪翰 摄
韩:你的创作彷佛一贯方向于利用重修、折叠等类似电影剪辑的措辞,这与你从事的事情或专业有什么关联吗?多重的视角是否供应了拍照媒介的多义性?
王:我在大学期间学习电影,在毕业落后修中国传统文化。这让我形成了电影剪辑的思维和对事物的不雅观察办法。我认为韶光和空间是连续的,有因果关系的,而不是瞬间的。我的创作实在都环绕着“可望而不可即”这个诉求,这是一个无止境的诉求,永久都在过程中。在这个过程中期待、痛楚、挣扎,我并不知道彼岸是什么样子,以是我在用各种方法来描述,“游戏拍照”也好、“半夜拍梦”也好、“折叠山水”也好,都是去考试测验回答的过程。如果说瞬间是答案,那我则给不出完美答案,只能不断靠近。
相机本身是一个工具,我们借助这个工具在某一韶光空间内捕捉事物的图像表达不雅观点,人类的进步,也是源于工具的涌现。在相机涌现之前,没有人能记录现实中瞬间的所有信息,但这个工具本身所代表的意义却少有人问津。火箭让人类开始探索太空,相机也可以帮助人们去探索韶光的奥秘,哪怕只是一点点。
作者简介
王雪翰,1994年生,湖南常德人。 创作以拍照和图像装置为主。
来源丨节选自《中国拍照家》杂志2023年第11期,原文标题《折叠山水——访青年拍照师王雪翰》, 拍照/王雪翰,采访/韩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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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郑家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