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我的生命绽放光芒,把我的黑夜点亮”

贵阳“折耳根”乐队:4个盲人推拿师、1个外卖小哥,倔强地拔节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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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面前一片阴郁,但内心天下可以五彩斑斓。
”4个盲人推拿师,1个外卖小哥,常这样相互打气。
这5个“90后”青年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折耳根”。
白天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劳碌,晚上他们聚在一起,用不同乐器的音符相互碰撞。

行走在阴郁中,他们选择追光,坚持向天下通报正能量。

从学习演奏乐器,到组建乐队、站上舞台……他们说,自己就像贵州人最爱吃的折耳根(鱼腥草),深埋在泥土之中,积蓄精华,然后逐步拔节成长。

深埋心底的音乐种子

1月2日晚上7点多,“折耳根”乐队在贵阳市文昌阁一处青灰色城墙下,举办了一场“老城根”音乐会。
瑟瑟寒风中,现场男女老少足足有几百人,围起了大半圈人墙。
直播间里,还有数万人次在线不雅观看。

“星期六去弹珠珠,星期天去揪麻雀,躲起猫猫找也找不着。
夏天一来咯,我们就下河,沐浴洗到太阳落……”音乐会现场,这首由“折耳根”乐队2020年创作,领悟雷鬼曲风的《弹珠珠》,节奏轻快,那跳动的音符仿佛带着大家穿越时空回到了童年。

头发自然卷、皮肤略黑,身着玄色亮面羽绒服和紧身裤的陈克兴,是乐队主唱兼键盘手。
手指在键盘上跳跃,他的歌声随之律动。
他说,这首由他作词作曲的歌里,每一句都带有自己儿时的影子。

1992年,陈克兴出生在黔西南一个偏僻山村落——晴隆县花贡镇河塘村落。
从出生那一刻起,陈克兴注定有着“不一样”的人生。
他患有先天视网膜浑浊、瞳孔发育不全,眼睛只微微有光感,天下险些一片阴郁。
他说,小时候常常被村落里人说是“废人”,也会有一些孩子在背后使劲拍一下他的脑袋,然后撒腿就跑,他自己却只能蹲在墙角生闷气。

直到有一天,身边的小伙伴都去上学了,陈克兴再次深深感想熏染到自己的“不一样”。
好在村落里的小学离他家不远,虽然不能上学,充满好奇心的他仍会跑到教室窗下偷听。
老师创造,窗外声音洪亮的他能更快、更闇练地背诵课文,十分冲动,于是将他请进了教室。

7岁时,由于爱唱歌,爸爸花了100多元钱,买了一台玩具电子琴送给他。
陈克兴爱不释手,两三天的工夫,便能摸索着弹出熟习的旋律。
他所在的河塘村落是一个传统布依族村落寨,每年都会举行唱歌比赛,陈克兴年年拿第一名。
他说,那时村落里人都爱听他唱歌,谁家买了卡拉OK,都要先叫他去唱上两首。

彼时,在贵阳市盲聋哑学校的陈昌海和在大理分外教诲学校的杨志,都迷恋上了吉他。

陈昌海1991年出生在贵阳金华镇金龙村落,因患先天性白内障致视神经萎缩,眼睛只略有光感。
他5岁时,父亲去世,母亲再醮,他随后被姑姑收养。
后来很长一段韶光,陈昌海都十分烦闷,由于家里的哥哥姐姐每天都去上学,只有自己不能,他失落落、难过。
有一次,他独清闲家时,从抽屉里翻出一大把药吞了下去,企图自尽。

12岁时,在当地残联的帮助下,他入读贵阳市盲聋哑学校。
在楼道里有时听见一个学长抱着吉他自弹自唱,他倾慕极了,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也要学。

而远在云南大理的杨志,已经花120元买了他人生的第一把吉他,并梦想着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一名流浪歌手。
与乐队其他几个伙伴不同,杨志8岁时输液涌现医疗事件,彻底失落明。
有一次,他去山上放牛,欠妥心从近4米高的斜坡上跌下,差点摔断了鼻梁。
从那往后,他对阴郁更加恐怖。
直到后来在大理分外教诲学校,听到歌手许巍的《光阴》,由此爱上了音乐,他才开始变得阳光起来。

大概是音乐能给阴郁的日子带来一点光,他们小小年纪,便都在心底埋下了一颗音乐的种子。
“折耳根”乐队演奏手杨林心里的音乐种子,源于一次笛子演奏。
清脆、悠扬、欢畅的音符,好似一股电流导入他的身体,听觉非常灵敏的他沉浸个中,从此爱上了笛子。

1992年出生的杨林,小时候因高烧导致双目失落明。
幸运的是,10岁那年,当地残联将他送到了贵阳市盲聋哑学校。
不久,他开始随着学校里的谭毅老师学吹笛子。
此后很多年里,他都梦想着终年夜后要成为一名笛子演奏家。

跋涉千里拜师学艺

8支笛子,一个背包,兜里揣着800元钱,2013年初,杨林踏上了前往北京的火车。
经由多年学习,他觉得自己的演奏技艺已经进入瓶颈期。
早在2012年,他就开始计算着去更大的地方,探求更多学习机会。
当时适值有个盲人朋友在北京朝阳区做推拿,杨林顺利地以每月300元的租金,在这家盲人推拿店的宿舍住了下来。

学笛子多年,杨林每天都会花大量韶光练习。
但住在推拿店让他犯了难,说话太大声都怕吵到别人,更别提练笛子了。
住下没两天,他开始出门探求练习的地方。
有路人推举他去琴行,可到了一问,园地费要10元每小时,他摸摸自己的口袋,只好作罢;后来有人推举他去公园,他从推拿店出发,找了好几条街,终极找到了“柳荫公园”。

柳荫公园清晨6点开门,杨林则坚持每天清晨5点旁边起床,吃完早餐便步辇儿前往,6点定时进园,开始一天的练习,一天练满10个小时,下午4点回到住处。
春夏秋冬、昼夜交替,他一练便是两年。
为了养活自己,每天吃完晚饭,他会拿着一个家用塑料垃圾桶去街上卖艺,看不见,他就找听起来人多热闹的地方。

他说,那两年生活很困难,但却过得充足。
韶光久了,他定下七八个常去的卖艺地点,比如雍和宫、鼓楼、簋街……他一贯不忘初心,到北京没多久,就打听到仰慕已久的中国残疾人艺术团首席盲人笛子独奏演员谭伟海的联系办法。
去拜访的前一天晚上,杨林愉快得睡不着觉。

“见”到谭伟海,杨林激动得有些紧张。
没聊几句,他扑通跪地拜师,并讯问谭老师须要多少学费,自己可以回去凑钱。
谭伟海被杨林深深打动了:“你从贵州大老远跑来找我学习,已经很不随意马虎,我不收你的学费。
”不久,在谭老师的辅导下,杨林演奏的笛声从细软变得越来越有张力。
杨林说:“从笛子演奏的技巧上来说,气、指、唇、舌都有了很大进步。

“折耳根”乐队有一首原创歌曲叫《成功的路》,有几句歌词是这样唱的:“我一定要走向成功的路,虽然一个人很辛劳,我还是努力地去付出,不管有多少痛和多少苦,都挡不住我的脚步。
”这条音乐之路,他们走得非常艰辛。

杨林鼓励在贵阳盲人圈里相识的陈克兴到北京探求机会。
陈克兴决定试一试。

2013年5月的一天,陈克兴到达北京西站。
“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雨,杨林到火车站接我,我们都淋成了落汤鸡,回住处时还坐错了车,又折返回来,可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愉快。
”陈克兴说,两人并肩走着,虽然相互看不见,心里却很踏实。
临行前,和陈克兴一同玩音乐的几个好朋友,凑了些钱鼓励支持他。
回到住处后,陈克兴取出钱,一边数一边笑,还和杨林开起了玩笑,“不要去公园练笛子啦,请你去琴行练怎么样”。

可没过几天,陈克兴手里就只剩下几十元钱了。
他找到一个山西歌舞团退休后定居北京的演员,准备学习声乐知识,学费是每节课300元。
他取出兜里的钱给老师看了看,只有1800多元,但还是一咬牙买下了6节课。
回住处的路上,陈克兴心里发慌,无奈之下,赶紧打电话向朋友借了点钱,买了音响,到街上卖唱,“一天唱两个多小时,少的时候能赚几十元,多的时候有四五百元”。

当陈克兴和杨林在北京努力求学时,身在贵州的陈昌海与杨志,已经玩起了乐队。

2011年,陈昌海和杨志在位于惠水县的贵州盛华职业学校的盲人学院相识,并同几个伙伴组成了“折耳根”乐队的前身“光明乐队”。
他们先是跑到惠水县一家琴行找老师学习,后来又在网上找教程听课。
大学的末了一年,两人结伴辗转贵阳、昆明、广州等地卖唱。
从那时起,他们就立志要把“盲人乐队”做起来。

空想与生活并肩同行

“折耳根”乐队成员中,最感性的是陈克兴,歌曲创作能力最强的也是陈克兴。
谈起过往,他总是悲喜交加。
2009年,他有了自己的第一部手机,有一次通过“电话对对碰”,认识了一位在贵阳的老师。
老师答应教他音乐知识。
陈克兴脑筋一热,也没跟家人说,便揣着100多元钱,转了好几次车来到贵阳。
令他失落望的是,他再也没能联系上这个老师。

陈克兴很无助,又怕家人担心,电话中见告妈妈自己统统都好。
他在贵阳的国贸广场蹲了整整3天,每餐只敢吃一个馒头,直到一个住在附近的老大爷把稳到他。
陈克兴讲述了自己的经历,还给老大爷唱了首歌。
“你唱得那么好,我给你先容份事情吧。
”很快,在老大爷的推举下,陈克兴来到贵阳市下辖开阳县,加入了一个专为红白喜事演出的歌舞团。
用陈克兴自己的话说,从那往后,他“眼界打开了”。
这也是他走出大山的第一步。

在柳荫公园练笛子的杨林,生活快乐且安逸。
但这份安逸在2013年5月的一天被冲破了。
那天上午10点钟旁边,杨林接到一个电话后,顺手将装笛子的包裹放在了公园凉亭的石桌上,然后去了厕所,不过10分钟韶光,回来包裹就不见了。
杨林顿时慌张起来,包裹里有8支不同调的笛子,是他的全部家当,可怎么也找不着,问附近的大爷大妈也都说没瞥见,他急得直抹眼泪。

兜里只有两三百元,晚上还要靠这些笛子卖艺挣生活费,杨林不知所措,只能跑去乞助老师谭伟海。
谭老师帮他解了燃眉之急,不仅低价卖给他两支笛子,还送了他一支。
拿到笛子的杨林顾不上安歇,赶紧去街上卖艺。
他失落落了很长一段韶光,如今想起这段经历,仍旧感到揪心。

由于街头卖艺常常被城管驱赶,来到北京不敷两个月的陈克兴想另谋出路。
2013年7月初,他收到湖北荆州一个艺术团的约请,月人为4500元。
陈克兴动心了,决定去试一把。
有些得意的他和杨林告别后,来到火车站,在售票窗口买了张卧铺票便上了车。
到站后,陈克兴打车去艺术团所在地,可车怎么绕也找不到他说的位置。
拨通艺术团电话后他才创造,自己火车竟坐反了方向,来到了辽宁锦州。

不知道是怪自己普通话说得不足好,还是怪自己太粗心,陈克兴至今心有余悸,那一天,他上演了一涌实际版的“人在囧途”。
当听说接到报警的警察要送他去当地救助站时,顾不上多考虑,他急速到火车站买了最近一趟返京的车票。
那时恰逢暑期,陈克兴只买到一张站票,拥挤的车厢让他喘不过气来,就这样站了整整一夜。

盲人追梦的路上,注定十磨九难。
“别人能做到的,为什么我们不能?”这是陈昌海在接管采访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也是他们的心声。
陈昌海说,盲人想要弹奏一首歌,首先要记住乐谱,这个过程就比凡人难得多。
他们要依赖盲人专用的手机读屏软件,一点点记,然后一直练习,直到闇练节制。

陈昌海在贵阳市盲聋哑学校时,就当选为残疾人运动员,曾先后在贵州省残疾人门球队,贵阳市残疾人田径队、残疾人拍浮队做运动员,代表贵州参赛,拿过十几枚金牌。
没有演习时,陈昌海就在推拿店事情。
他笑着说:“我去过很多地方做推拿,在北方,顾客喜好缓慢、柔和、力度大,在上海,顾客就喜好快准狠……”退役后的他,在2015年完备回归盲人推拿岗位,并在2017年加入贵州盛华盲人推拿同盟,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店。

在陈昌海看来,音乐是他们生命的一部分,就像用饭一样,不可或缺,但却算不上谋生的手段。
如今,“折耳根”乐队4个盲人的主业仍旧是做推拿。
他们接管采访时,都很负责地说出了同样一句话:“空想要与生活并肩同行。

聚光灯下的幸福时候

2014年,杨林得到了第一次登台演出的机会。
日日在柳荫公园练琴,韶光久了,一位居住在附近的“好心大哥”关注到杨林,并答应帮他举办一场个人专场独奏音乐会。
这一天,杨林被带到地坛体育馆的一个厅内,开始了他的演出。
他不知道台下到底有多少人,但此起彼伏的掌声,让他一直预测,“可能是100多人,也可能是300多人”。
当他演奏悲哀的曲子时,他能清楚地听到台下不雅观众抽泣的声音。
那一刻他是幸福的,由于他知道自己的音乐真的传染了别人。

2018年1月15日,“折耳根”乐队出身了,成员共有4位,同样热爱音乐的外卖小哥彭万海便是个中之一。
在贵州盛华职业学校上学时,他与陈昌海、杨志相识,再加上杨林,这便是“折耳根”乐队的雏形。

彭万海1993年出生,浓眉大眼、长相清秀,是乐队里年纪最小的。
他视力正常,除了担当乐队贝斯手之外,还承担着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其他所有成员的“做事员”。
整理乐器、调试发话器、操控电脑……事无年夜小,都须要他来完成。

那时,他们白天劳碌,直到夜晚,乐队才真正“醒来”。
等到推拿店关门,他们聚在一起,移开躺椅,辟出空间——一拿起乐器,推拿店就变成排练厅。

那段韶光,陈克兴还没有加入,他独自一人在深圳打拼,连续两年参加深圳市青工歌手大赛,第一次得到亚军,第二次问鼎冠军。

“我要我的生命绽放光芒,把我的黑夜点亮,有再多的痛也无法阻挡,只要不放弃就有希望……”他的原创歌曲《绽放光芒》在比赛中大放异彩,冲动了无数人。
为鼓励他,深圳市音乐协会主席姚峰专门写了一首新歌《光明》。
那两年他不断收到约请,也和一些著名歌手同台演出过。

空隙时,陈克兴还会去茶馆、酒吧唱歌。
在贰心中,只要有舞台可以演出、展示他的音乐,便是幸福的。
最开始外出闯荡的那几年,懦弱孤僻、少言寡语的他不敢主动和别人讲话,随意马虎怯场。
是音乐改变了他,让他变得自傲、爽朗,变得更乐意去帮助别人。
他也开始理解父母家人,不再埋怨。
在茶馆唱歌时,他还收成了爱情。

作为“折耳根”乐队的发起人,有什么事陈昌海都挺身在前。
2018年5月,他们方案开一场乐队专场音乐会,但园地问题让他们犯了难。
陈昌海随处奔驰,找了很多人,终极得到了贵阳市水东路社区文化馆的支持。

出乎猜想的是,只管没有任何宣扬,演出那天文化馆里聚拢了300多人,这也是乐队成员们第一次感想熏染到集体演出的快乐。
不少家长带着孩子到现场,感到很受教诲,“原来残疾人也可以这样生活”。

陈克兴是2020年初加入“折耳根”乐队的。
一年多来,乐队每周都会抽韶光一起排练,在不断磨合、共同发展的日子里,也更加相互依赖。
陈克兴说,几天不见这几个兄弟都会觉得失落落。
他不羞于表达自己的感情,有时会拨通杨志的电话说“在干啥,我想你了”,其他几个兄弟都说他是最“黏人”的一个。

陈克兴深知单靠唱歌赢利也不是长久之计,2020年回到贵阳后开始学习推拿。
也是在这一年,乐队开通快手和抖音账号,收成了越来越多粉丝和媒体关注。
但时至今日,他们还未能通过音乐获取收入。
杨林说,他们几个都是盲人,行动不便,很难得到商业演出的机会。

2020年下半年开始,热爱演出的他们,每周六晚只要有韶光,都会在贵阳市文昌阁举办室外音乐会。
聚光灯下,他们只想快乐地歌唱,并将这份快乐通报给每一个路人。

2021年,他们期待着能出一张属于“折耳根”乐队自己的专辑。
刘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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