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离题》是澎湃人物新开的手记栏目。
所谓“离题”,是写在宣布之外,也是记录宣布未能穷尽之处。
有一篇宣布从0到1的过程,也有故事背后的故事,还有宣布者的一些沉思。

金威铝合金门窗_离题|写在刺去世霸凌者外霸凌没有消失原形归于沉默 折叠门

第一篇手记来自《刺去世霸凌者》的作者张小莲。
这篇宣布在上周刊出,引发了关于校园霸凌问题的巨大谈论。

我还是个学生的时候,看过一篇宣布,讲一个长期被霸凌的少女末了也沦为霸凌者的故事。
我更乐意理解为这是一个弱小的善在绝望中溃于强大的恶的故事。
当然,终年夜后的女孩觉醒过来,真正能庇护自己的并不是恶,而是强大。

成为后,我一贯希望能针对校园霸凌做点什么,始终没有得当的机会。

今年6月初,我有时看到林丽鸿状师的微博,查阅去年的宣布后,以为这个案子仍有谈论的空间,值得再做。

刚开始,我的想法并不聚拢于案件本身,更希望去关注这场校园霸凌背后的那些少年,以及被“一去世一伤”的结果影响的两个家庭。

但实际操作起来比预想的困难得多。

【一】

7月中旬,在一个阴沉的傍晚,我从瓮安县城打车去去世者李小东老家。
山路颠簸,晃得我头晕,约40分钟后,司机见告我到了。
下车后,我创造这里两面环山,中间一片野外耕地,村落屋聚散其间,总之,一眼望去便知不是富饶之地。

假如运气好顺利找到李家,或许能等到李父放工回来,见了面总能说上两句。
可惜我问的第一个村落民恰好是李小东的伯母,去年到访时也是她接待的。

李小东老家。

李小东老家门上贴着瓮安县公安局送的对联。

一听李父的名字,她急速机警起来,把我带到她家,问我是不是陈家派来的,是不是想把赔偿金要回来。
我说不是,我只是想来理解李家这几年的生活状况。
她不以为然,说去年的也是这么讲的。

站在媒体的角度,当然希望两家能放下仇恨、好好生活,但事实上舆论的不平衡只会揠苗助长。
失落去独子的李家是不被理解和同情的那一方,接管采访对他们并无益处,只会徒增伤心和压力,乃至仇恨。

可是作为,我又必须努力让宣布尽可能平衡。

以是在伯母向李小东父母报信后,我哀求她让我跟他们说几句话。
李父在电话里恶狠狠地说等陈泗瀚出来要杀了他,我急忙规劝,“但这不是会害了您自己和家人吗?”他不理会,又强调了两遍,我一时语塞,愣了几秒,电话随即被挂断。

只管我知道这可能是气话,但还是让我有点怕惧,心里模糊自责,是不是我的到来激怒了他。

我想知道伯母对这个案子的意见,她说她不清楚,我把讯断书认定的案件经由念给她听,她没说什么。
我接着说了句,实在双方都是受害者。
她急速大声回嘴:“他家还有条命在!

其间,李父李母轮番给伯母打了几通电话,究竟是在讯问我的底细,还是通报某种指示,我不得而知。
但我想,他们此刻的心情大概是不安的。
是我冲破了他们的沉着,如果他们已从某处得到沉着的话。

这沉着,可能来自女儿的争气和孝顺,听伯母说,李小东姐姐正在念大学。
可能是生活压力的减小,30多万的赔偿,足以在县城买一套房。
也可能是抖音上的宣泄表达,李母上传了700多个作品,内容多为歌曲和风景,偶有搞笑视频,但只有在少数的共同出镜自拍里,两人才会罕见地露出笑颜,看得出来,他们夫妻感情不错。

在伯母的指引下,我找到了李家。
那是一栋陈陋的瓦砖房,门前停着一辆彷佛良久没骑的摩托车,还有一只土狗向我吠叫,这引起了邻居的把稳。
邻居端着碗用饭,见告我,李父在茶园打工,还没回来。

此时,李小东的奶奶闻声也端着碗饭从屋里走出来,邻居及时地收了声。
我上前问奶奶,她用三个字回答我所有问题:“不知道。
”不久便回了屋,门窗紧闭。
再一看,邻居也早已进屋关了门。

我又回到伯母家,跟她闲聊起来,她问我能不能宣布下她家的困难,她丈夫四年前出车祸后得了癫痫,小儿子的手也有点残疾,她自己有哮喘风湿,家里每个月拿700元低保,“米不足吃”。

去年李父曾对谷雨表示,家里没有一个坏人,他也从没听过儿子和人斗殴的事,自己平时对儿子“严加管教”,有次乃至把一根棍子打断了。

教诲孩子对这个小学没毕业的父亲来说,大概有不雅观念上的误区,或者想不到更优解的无奈,只能采纳这种他自己也多数经历过的粗暴办法。
这是否影响了李小东的性情和处事,父亲对他的理解又有多少,仍是一个疑问。

但我险些可以确定,事发当天陈泗瀚被群殴两次后连续面临威胁时,仍不敢见告家长和老师的生理,多少跟他的发展经历有关。

【二】

陈善坤原来在开阳县打工,半个月回来一次,陈泗瀚从小被妈妈和外婆带大。

小时候,李荣惠会不才午上班前把他从幼儿园接出来,放在外婆家,下了班又去外婆家把他接回来。
陈泗翰去瓮安读书前,从没离开过她一天,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妈妈眼皮底下。

小时候的陈泗翰。

小学有一次,陈泗瀚放学后去同学家玩,忘了韶光,李荣惠急得到处找,后来天快黑了他才回家,一进门看到她,就自觉跪下认错了。

李荣惠倾注了很大的心血在儿子的养育上。
从陈泗翰开始写作文起,老师有什么教科书,她都有一份。
但面对初中知识,她就无能为力了,检讨作业也不知对错,只能坐在一旁,看他的字写得整不整洁。

陈泗翰的奖状。

月朔陈泗瀚在福泉读了半年,期末考了489分,班级第一。
李荣惠很惊异,以为这个班整体学习不太好,于是决定把他送去瓮安读书。
二伯和二伯母的文化高一些,而且表哥表姐也在那儿,学习上可以相互照料。

险些每个周末,李荣惠都会去瓮安看他,并且每周跟老师通两个电话,理解他的在校情形。
失事前两天,班主任见告她,陈泗瀚本日迟到了两分钟,她立时打电话问,说是睡过分了。

事发当天,陈泗瀚也起晚了,他怕迟到,没吃早餐直奔学校,上完早自习再去食堂,然后碰着了李小东。

第三次扣问时,警察问他为什么不见告父母或伯父伯母等人,他回答说:“我不敢跟他们讲,怕伯伯说我在学校斗殴。

他向我阐明了另一个想法:父母离得太远,就算见告他们也不能办理什么,只会让他们担心。
他被伤后还让表姐不要跟家里说,只是没想到自己伤得那么严重。

李荣惠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是在小学四年级时陈泗瀚的同桌戳到了他的眼睛,“天啊吓去世人了!
”陈泗瀚还在为同学说话,叫她别找对方家长,怕家长会打同学。

在林状师眼里,陈泗瀚是她见过最有礼貌确当事人,第一次见面就给她鞠了一躬。
而他表达的第一个诉求,便是希望不要连累到班主任,也不要深究学校的任务。

孩子从小到大的听话懂事,让陈善坤夫妇更加意难平,怎么也想不通。

“如果换过来,我家孩子被他家杀去世了,我们该怎么办?谁为我们做主?如果陈泗瀚当时找了个巷子去躲,延误了那20分钟的抢救韶光,我们去哪里找孩子?”

但是没有如果。
面前的事实便是对方去世了,自己的孩子还活着。
他们可以去质问金威的家长,却不能去苛责李家的差错。

大约2014年年底,听说李小东父亲生病了,李荣惠和姐姐拎着水果去看他,他始终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等他打完吊针,李荣惠把水果放在摩托车上,他说不要,把水果挂在树枝上,骑车走了。

2015年清明节,陈善坤夫妇带着两朵花去了义冢,挨个找了半天,才找到李小东的墓。
李荣惠一边烧纸,一边哀求逝者托梦,让他爸妈放陈泗瀚一条生路。

除此之外,这对伤心无措的父母,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

儿子刚入狱那两年,陈善坤头痛得厉害,他曾灰心地对儿子说:“我如果有什么闪失落,你一定要撑住,爸爸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
”近似于交代后事了。
此后每回写信,每次见面,儿子都要问他的状况。

李荣惠后来去学了太极,静心之余,也想把身体磨炼好,别像丈夫一样病倒了。
她不想给孩子任何压力。

有段韶光她不敢跟丈夫说话,怕他忍到极点,一触雷就爆发了。
丈夫曾对此不满,怪她不跟他交心。
实在她也很难熬痛苦,须要调节自己的感情,已无力承担另一份同样的痛楚了。

我和他们见面的第一天,采访到将近11点。
李荣惠送我回酒店的路上,又跟我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我当时已经很怠倦,止不住地打哈欠,但始终没有打断她。
我知道,她心里憋屈了太久,太须要倾诉了。

【三】

由于篇幅有限,我在宣布中只写了陈泗翰早期在狱中的消沉。
实际上他的坚韧超出一样平常人。
他并没有被命运打倒。

家人的爱与陪伴,同学老师的不离不弃,狱警们的帮助和鼓励,使他没有在繁芜的狱中小社会里走偏,没有自暴自弃,没有阴郁愤懑,反而自省自克,常怀戴德,认为自己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我以为他身上有一颗纯洁的少年之心。

出于某种缘故原由,他不太乐意讲里面的生活,总是说“算了没事的”“下狱本来便是要吃苦的”,一句话带过。
但聊起以前帮忙干部管理新犯的事,他溘然变得健谈起来。

“他们说我可能是史上最文明的一个‘帮助’。
”“好多人都特殊喜好我,都说想调来我这个组让我管他。
”“我组一贯是管区的第一名,干什么都是第一名。

这样一来,刑法上险些所有的罪名他都打仗过了。
他最厌恶的是那些贩毒、强奸、强制卖淫这类罪名的犯人,由于这些人的思想都比较“邋遢、肮脏”。
他管理时虽然会等量齐观,但心底还是排斥,并且会避免他们和其他人过多打仗,担心那些年纪小的弟弟被带坏。
他管过的组从来没出过事,辅导员说他“八字大,压得住”。

逐步地,他从一个内向沉默的新犯,变成别人眼中“口才很好”的模范。

在一篇未管所的内刊文章上,他写了一位喜好搞笑、满脸胡渣的狱警陈老师。
进所当天,陈老师拿着他的讯断书看了良久,并抚慰他脚踏实地,把刑期坐短。
之后一年多,陈老师成了他唯一的倾诉工具。
陈老师调离岗位的那天,他一边在车间劳动,一边哭。
他始终记得陈老师对他说的话:这是一所分外的学校,要把刑期变成学期是一个非常困难的过程,逐步来。

陈泗翰做到了。
他不仅考取了大专文凭(在未管所能考上大专的,100人里不超过10个),还学会了弹吉他、吹萨克斯,组过乐队在台上演出。

我听他完全地弹过几首曲子,惊异于这仅是自学两年多的结果。

陈泗翰在弹吉他。

他说他一开始不懂乐理,不会看谱,也没条件看视频,便是每天拿本教材反反复复地看,一点一点地练,“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嘛。
”他腼腆地笑了下。
作为一个同样自学过吉他的人,我知道这须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坚持下来。

每天只有晚上一两小时的自由韶光,有时更少。
这点韶光是他逐日的期待,为了不摧残浪费蹂躏一分钟,另日间在车间时就会想清楚,晚上回去要看哪一本书,弹多久的吉他,用多永劫光洗漱,安排得很细致。

他的近视在狱中加重了许多。
夜里值班时,舍友都已入睡,他就借着阴暗的灯光,把书拿出来看,或者写东西。
他想写一本关于这段经历的书,希望对社会有所启迪。
也考试测验自己写了一些歌,个中有写给父母的,但还没给他们听过。

出狱前,他把自己写的东西全部撕掉了。
我问他不以为可惜吗,他说他想追求更好的,出来后可以通过学习写得更好。

实在不完备如此。
在里面陪伴他两三年、安慰他无数孤独时候的吉他,他也没有带出来。
我想,他大概还是想忘掉“不堪回顾”的过去。
现在的他,还没有强大到可以沉着地消化这统统。

出狱前,他跟母亲说,想安定悄悄地出来,不要跟任何人说。
但还是在亲戚中传了个遍。
出狱当天下午,众亲戚在瓮安老家为他接风洗尘,祭拜祖宗,放烟花火炮,每个人脸上都是欢畅的笑颜。

出狱当天,陈泗翰在老家祭拜祖宗。

陈泗翰和80岁的外婆紧握动手。

作为主角的他却愉快不起来,总是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在角落里沉默,被人问起,他说话的声音也很小,语速缓慢。
后来他见告我,实在二心坎很纠结,以为“没什么好庆祝的”。

去年林状师提出假释申请后,他开始考虑出狱后的打算。
曾想过连续读高中考大学,对父亲说:“爸爸,高中的知识值得我们学习。
”陈善坤为孩子的天真感到心痛,却不忍戳破。

陈泗翰写给父母的新年贺卡中提到,自己的梦想是做一个游戏设计师。

陈泗翰不怕吃苦。
他在里面就想过,如果每天拿出10-12个小时来做一件事,一年内肯定能达到一个质的飞跃。
这是他从“一万小时定律”中得到的信心,也给了他自主谋生的勇气。
“坚持住,哪怕痛一点,辛劳一点。

他大专学的法律,林状师早就提出,等他出来可以去北京当她助理。
他以为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林状师只是出于好心,“路还是要自己走,别人帮你是情分,自己做好才是本分。

但林状师见告我,她很看好陈泗翰,如果他真的想做状师,他一定会是全中国最好的状师之一。
“由于他太理解一个蒙冤的人会遭受什么,他要去改变什么,他能给别人带来什么。
我以为就凭他这股劲儿,他可以打赢很多人。

今年春节前,陈泗翰写给林状师的信。

【四】

宣布出来后,有些网友说,此案之以是没被判为正当防卫,是由于当时海内正当防卫的判例太少,观点不清晰,不能拿现在的标准去苛求过去的案子。

实则不然。
我看过卷宗后,认为此案关键事实不清,有重查再审的必要。
如果陈泗翰所言是真,那么即便在当年,也不应以“故意侵害”去定性陈泗翰的行为。

本案紧张有几个争议点:第一,约架还是被迫?

一审判决认定,下午放学后,陈泗翰是被李小东和金威强行拉到虎鹰扎啤店的。

讯断书上,只有金威和何冬华的证词提到,陈泗翰曾赞许和对方斗殴。

个中,何冬华的第一次笔录描述:中午放学后,对方又找到陈泗翰,问他服气不,陈泗翰说他哥下午来,下午再办理。
第二次笔录就变成,陈泗翰主动提出单挑。

金威在第一次笔录时撒谎称没参与斗殴,跟李小东“关系一样平常”(据理解,金威和阿龙都喊李小东叫“东东”),试图撇清自己的任务。

而陈泗翰同学张某的证词称,当天陈泗翰被打了两次后曾向他乞助,避免再被打。
“你认识金威,你给我拉一下他,叫他不要打我。

张某同时表示,下午放学后陈泗翰是被迫跟金威等人走的,“金威就用手把在陈泗翰的肩膀上,像拉起陈泗翰出去一样的到了校门口。
”陈泗翰的班长林某也曾对新京报表示,陈泗翰一贯很被动。

陈泗翰笔录。

下午放学后,在双方亮刀之前,陈泗翰至少被打了三次,并多次收到对方的去世亡威胁。

同学吴某证明,李小东曾说“我等你家哥到五点半,如果五点半不来,你就等到去世”。
陈泗翰没有回答他,他在打电话。

何冬华对之后的描述是:对方等到五点半,陈泗翰的表哥没来,李小东开始打陈泗翰,陈泗翰反抗,对方四五个人一起打。
他和其他同学跑过去拉开,让他们不要打。
对方不听,把陈泗翰拉到巷道里,李小东又踢了陈泗翰的腹部,他们又去拉开。
然后陈泗翰在电话里说他被人打了。
李小东又踢了陈泗翰一脚,他们想去拉,但对方的人把他们拉走了。

再之后,便是陈泗翰三次供述都提到的那句阿龙对李小东说的话:“你不把他杀到,不要来见我。

林状师认为,根据各方证词,一审法院将霸凌者仗势欺人的行为认定为“邀约”,十分牵强。
所谓叫表哥来斗殴的说法也缺少说服力,当时陈泗翰除了给表哥打电话,还给高二的表姐打了7分钟电话。

李荣惠称,蒋宏兄妹都是温顺文静的人,一个外表文弱,一个说话都会酡颜,怎么可能去斗殴?如今蒋莉在内蒙古上大学,蒋宏已经毕业当了老师。

李荣惠以为约架的说法很荒谬,“如果说他答应和他们斗殴,他中午有那么多韶光可以准备刀,对吧?”

第二,要刀与递刀。

5月7日,贺翔第一次做笔录时,警方问他的书包为何遗落在案创造场,他说不知道,然后讲述了一个找包的故事,并称没有看完全个杀的过程。
第二次接管警方问询时,他承认第一次笔录讲的“大部分都是假的”,由于“怕和陈泗翰扯上关系”。

5月14日,第二次笔录,贺翔承认他拿刀给陈泗翰,缘故原由是陈问他要刀。
据他描述,陈泗翰被拉入花竹园C区前,在巷子入口处(即森马服装店旁)先问了何冬华有没有刀,何冬华说没有,又问他有没有刀,他说有,但没有给陈泗翰。
当陈泗翰被拉到巷道中间时,拍了拍他的腹部,暗示他拿刀,于是他把刀摸出来递到陈泗翰的左手上。

如今的花竹园C区巷道,案发当时无门。

贺翔表示,事发之前他并不认识陈泗翰和李小东,只是由于他和何冬华要好,而何冬华和陈泗翰是同学,以是他才帮陈泗翰。

陈泗翰第一次供述也称,不认识拿刀给他的那个人,但“看到人能认出来”。
第二次供述却有了如下对话:

问:第一次扣问时,你是不是讲的实话?

答:有些没讲实话。

问:哪些没讲实话?

答:便是谁拿的刀给我和李小东被杀的第一刀不是实话。

陈泗翰在指认贺翔递给他的刀。
从他的表情和蜷缩的身体可看出,他当时很害怕。
受访者供图

警方问贺翔第一次讯问为什么不讲拿刀的事,他回答:“这件事出了之后,何冬华就给我讲刀是我拿给陈泗翰的,有点严重的,我又想到当时只有我和何冬华知道,我们不讲没有人知道,以是就没有讲实话。

在陈泗翰被逮捕后的6月12日,第三次笔录,贺翔的证词又有所改变,措辞风格也和之前不太一样。
他称,在森马店阁下,我和陈泗翰擦肩而过,陈泗翰轻声地对我说“有刀没得”,并用手敲了下我右边的衣服袋子,我说“没得”。
后来李小东捉住陈泗翰的衣领往巷道里面拉,我跟在后面,想到陈泗翰可能知道我有刀了,以是才把刀拿给他。

何冬华于5月1日和8日做的前两次笔录,都没有提到陈泗翰问他要刀的事。

6月12日,何冬华在班主任的陪同下(前两次都是何母在场)做了第三次笔录,单独补充了陈泗翰问他要刀的事。

在警方讯问之下,何冬华称下午放学后陈泗翰以防身之由问他要过两次刀,一次是在楼梯间,一次是在校门口,但他没有拿刀给陈。

之后警方还问到,在森马店门口陈泗翰是否问他要刀,他说没有。
这一点与贺翔第二次的证词相互抵牾。

关于要刀的指控,陈泗翰自始至终都是否认的,在庭上也回嘴了贺翔的证词。
而何冬华的证词,他是拿到讯断书后才创造有要刀的细节,这一点让他纠结至今,无法释怀。

第三,关于第一刀。

陈泗翰对此的供述我不再赘述了,只补充宣布中没有提到的一点,便是他在杀李小东第二刀之前,已经被对方杀了两刀,除了造成危重血气胸的左背部那刀,他的左臂也中了一刀,证人证词和伤情鉴定都有,但讯断书却未提及。

同学付某和曾某的证言都提到,最先看到李小东先把刀拿出来杀陈泗翰。

林状师认为,第一刀不是陈泗翰主动刺的,而是李小东跳起来(双方近20厘米身高差)殴打陈泗翰时,陈泗翰在推挡过程中意外刺到的。
在推挡过程中,不用除是李小东的刀刺伤自己。

值得把稳的是,陈泗翰惯用的是右手,而第一刀发生时他是左手拿刀、右手打电话。
今年6月,贵州省检问李荣惠,陈泗翰是不是左撇子,同样的问题又问了陈泗翰本人。
“如果说我真的想杀他的话,为什么我不用右手?”

【五】

虽然父母对申说的决心很武断,陈泗翰却很纠结。

除了某些外部的压力,他也希望父母不要再为他奔波,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沉着地度过余生。
他担心申说不堪利,反倒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影响到他和家人未来的生活。
这些天案子上了热搜,他更加惶惑不安了。
有一天陈善坤看到,他时时时捶墙,捶得很响。

“实在如让我一个人背负,我也乐意,但是有太多的人和我一起承受。
家人,朋友,还有老师,由于我的事对他们都有很大的影响。
”陈泗翰见告我,当时很多录了口供的同学都被学校记了过,为此他特殊自责。

四中学生为陈泗翰写的请愿书。
受访者供图

去年,一个接管过媒体采访的同学见告李荣惠,家里被当地政府发言了。

在瓮安时,我联系过他的班主任,她一听我是就挂了电话,之后我给她发了几条短信,提到陈泗翰因不想连累她而让父母放弃起诉学校的事,仍没有得到回应。

我又联系了陈泗翰最好的男同学和一个学法律专业的女同学,都婉拒了我的采访,我问男同学有没有何冬华的联系办法,他说初中毕业后就没有联系了。

至于关键证人贺翔,早已无迹可寻。

当年未查清的原形,随着少年们的沉默和躲避,成了另一个隐秘的角落。

没判民事时,陈善坤心里“很受委曲”,曾去找过金威父亲,想问一个说法。
对方不怎么搭理他,傲气地说:“你家自己去告,怎么告都行。

而有斗殴前科的金威,作为这场致命霸凌的参与者和鞭策者,事后没有得到任何惩戒,后来去了当地最好的高中瓮安一中读书。

霸凌和暴力也没有消逝。

7月中旬我重访瓮安四中,几名留校生见告我,目前仍有学生在校外斗殴,要么两帮人对打,要么一帮人打一个。

附近一个干洗店老板见告我,以前那些学生常常在花竹园小区里面斗殴,现在小区不能进出了,便改去其他没有监控的地方,乃至就在路边打,趁放学时人多混乱,打完就跑。
一样平常都是一帮人打一个,“你一脚我一脚”,有时还会喊社会上的人出来。

“就在前天晚上,有一个男孩子在这里,一刀下去,肠子都捅出来了。

瓮安四中新校门

(除陈泗瀚、李荣惠、陈善坤、林丽鸿外,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任务编辑:黄芳

校正:徐亦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