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总要跟母亲去次食品店,买齐一月所需日用品。
但喜好的还是西大街上最大的百货商店和布店。
两家店门对门。
票证年代,买多尺寸布要反复掂量,零头布稍可随性。
跟母亲去布店,一则喜好摸一摸布的质感,二则欢畅看收钱找零,但见店员利索地用铝夹子夹好钞票,顺着店堂内四通八达的铅丝网络,嗖嗖嗖地就稳稳停在收银台上方。
收银员噼里啪啦一阵算盘响,夹子夹好小零钱,嗖嗖嗖飞到店员跟前。
日永劫久地,铅丝变黑,扭扭弯弯的,却依旧穿梭通畅,绝不出错。
店员和收银员间无缝对接,布店像演出的舞台,一次买卖竟在平常中染出一点点波俏。
百货商店呢,除却买东西,我特殊好奇柜台后一隅的一扇小门,门常关着,但并不紧锁,实在虚掩,店员取货总是从小门进出,后面想来是百货店仓库,可是又不可能进去,只是每次去百货店,每次多看两眼,揣摩小门后面的仓库是何等样子容貌。

小门后究竟如何?答案还要等到21世纪初年才揭开。
此时的百货店已迂腐怠倦,在大百货大厦林立的时空里,西大街老百货店实在连迟暮美人都不好意思说的,零散的几位业务员脸上灰旧旧的,落寞地守着老柜台,偶尔有个人来零拷雪花膏,粉赤色的,说是银耳霜。
银耳霜啊,犹记少时只要邻居说美加净银耳珍珠霜到了,左邻右舍的,赶紧兜着白色塑料小空瓶出门。
那时业务员脸上神采活泛,节制着物资信息,常有熟人来打听,老有面子的。
21世纪初年的店堂倒还没有像多少年后那样分割成一间一间地租出去,老空间还在,便是散了气场,开一次门是一次的意思。

后院的小门折叠门_百货店小门后有啥究竟 铝合金门

可曾想这一爿百货商店,连着对门布店,当年可是大宅门,是清末民初大清银行总裁顾溶(中国近当代外交家顾维钧之父)的宅院——厚德堂。
有房30余间,西大街街南一开间,二进深;街北五开间,三进深,平房与楼房相连。
另有水桥一座,水井一口。
水桥就在布店后门。
终于从百货店侧夹弄走进去了,小门后正是厚德堂后院,已然破败,不过老屋门外砖地上有一枚用碎砖铺出的清代泉币,外圆内方,看着不显眼,自是当年主人身份象征。
距这块泉币不远便是那扇小门,当年百货店店员进进出出的,不知是否把稳到脚下的端倪?百货店这一片铺子楼上是三层公房,当年在西大街浩瀚老屋中算是“豪宅”了,该当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建造的,那么往上推,这就对了,原为厚德堂前院。

西大街的女人们谁不喜好百货店布店呢?走过途经身子一别,转一圈,看看有啥新鲜货。
新色的毛线来了,叫面熟陌生的店员阿姐取来,手里掂掂,心里计算着日用开销之后的钱袋子够不足。
转头看白跑鞋到货了,想想先给儿子买吧,家里旧的那双洗了早就发黄,白粉笔再涂也涂不白了。
边琢磨着,边配了几粒衬衫上的纽扣带回家,彷佛也蛮心满意足的了。

当然,西大街上的人星期天还是蛮欢畅去城中“一条街”走走的,一条街百货店总归比西大街上的大,货物彷佛也新点。
讲是讲“一条街”,实在一侧商铺,一侧运动场和老屋子。
商铺上面呢,是六层楼的新公房,自来水、煤气、抽水马桶样样齐。
新公房里住的大多为光机所、打算机研究所等迁到嘉定的市属单位职工,他们讲市区话,和嘉定本地话有些出入。
用公共水龙头、每天倒马桶烧煤饼炉子的老街人家倾慕这里的。
以是,“一条街”三个字彷佛自带光环似的。
当然,走来走去的,以为“一条街”究竟还是短了一点,铺子还是少了点,那就要细细谋划着哪天去市区兜兜南京路淮海路了。

来源:上海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