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锅”是当地的叫法,实在便是一种与煎饼相似的面食,只不过是用那里盛产的高粱面煎烙而成。虽说不是宝贵的“好面” (当地方言, 即白面)制成,但那过程的繁复、技艺的高超却非一样平常人所能胜任,而且也是当地民俗的一大特色。
首先,要选用的高粱面,必须是用当地称为“煮茭子”的办法所得到的高粱面粉。“茭子”是当地对高粱的叫法,所谓“煮茭子”便是将颗粒饱满的高粱在沸水锅中稍焯后捞出,即刻用干布擦去水分,在大太阳时的树荫下晾至六七成干,然后上石磨磨制。只有从第一遍磨出的高粱粉中,用细箩筛出的粉中精华,当地称为“头栏(读烂)子”的,才能用来摊煎锅。
将磨好的头栏子高粱面中掺入适量低廉甜头的榆皮面,用水和成糊状并醒透后,即可摊制。而所用之锅便是平常做饭用的直径足有一米二三的大铁锅,由风箱掌握温度。那些田舍巧妇们在锅底滴几滴油,用切成半截的胡萝卜做涂抹工具,使油均匀地在大铁锅内形成一层极薄的油膜,然后用勺子将面粉糊从间隔锅沿稍低处呈环状均匀地倒下去,让其自动流向锅底,同时再用一种田舍低廉甜头的“糊刷”加以赞助,以便形成一个很薄的圆饼,然后盖上锅盖稍焖,待薄饼的边缘微微翘起且全部熟透后,再用低廉甜头的糜子秸扫炕笤帚轻巧地将其“刷”出来,并趁着热乎劲折叠成四方块,放入差不多能躺下一个人的大笸箩中,而锅中则干干净净,接着再摊下一个。
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全体摊制过程环环相扣,一气呵成,紧张有序而从容不迫,旁人尚在诧异感叹之中,直径足有九十多厘米的偌大薄饼已翻飞出锅。再看那摊好的煎锅,背面焦黄而正面莹润,不但薄如纸张,而且无论是厚度还是成熟度都四处均匀同等,由于火候得当,淡淡的油喷鼻香和面喷鼻香四处洒脱,沁人心脾。但如果操作不当,不是厚薄不匀,便是生熟不均,或者根本就成不了型,因此操作过程中对油的用量、面糊的浓度、倾倒的速率、铁锅的温度以及手腕、履历等诸多成分和各个环节都必须拿捏得恰到好处,衔接得天衣无缝,若非高手中的高手,是绝不敢轻易上阵的。而这样的煎锅,险些每家都要制作满满一大笸箩,乃至几笸箩,连续做几天都是有的,因此不但那些高手们常常雇主请、西家叫地忙得焦头烂额,便是主家陪着打下手也是忙得团团转。但正是这忙忙乎乎的场面,才更显示出仲春二在人们心目中的主要程度。
到了仲春二这天,百口老小洗过手脸,随着家中长辈依次在地皮爷、灶王爷等各路神仙的牌位前恭敬地点灯、上喷鼻香、磕头之后,围坐在土炕上,有滋有味地享用这一年一次的煎锅大餐——或热烩,或凉拌,或卷着吃,或切碎吃,怎么吃,都是难得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