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赵希鹄撰。
希鹄本宗室子,《宋史世系表》列其名于燕王德昭房下,盖太祖之后,始末则不可考。
据书中有嘉熙庚子自岭右回至宜春语,则家于袁州者也。
是书所论皆鉴别古器之事,凡古琴辨三十二条,古砚辨十二条,古钟鼎彝器辨二十条,怪石辨十一条,砚屏辨五条,笔格辨三条,水点辨二条,古文字真迹辨四条,古今石刻辨五条,古今纸花印色辨十五条,古画辨二十九条。
大抵洞悉源流,辨析精审。
如谓刁斗乃行军炊具,现代所见古刁斗乃王莽威斗之类,为厌胜家所用。
又谓今所见铜犀牛、天禄、蟾蜍之属皆古人以贮油点灯,今人误以为水点。
其援引考证,类皆确切,固赏鉴家之指南也。
明宁献王权尝为刊版于江西,见《宁藩书目》。
曹溶《续艺圃搜奇》所载,与此本同,盖皆从宁王旧刻传录。
明钱塘锺人杰辑《唐宋丛书》,别载一本,与此本迥异。
考个中有杨慎之说,宁庶人宸濠之名,及永乐、宣德、成化年号,希鹄何自知之?其为未见此本而刺取他书以赝其名,固不待辨矣。

宋赵希鹄撰写鉴别古用具一书。
一卷。
古琴辨32条;古砚辨12条;古钟鼎彝辨20条;怪石辨11条;砚屏辨5条;笔格辨3条;水点辨2条;古文字迹辨4条,古今纸花印色辨15条;古画辨29条;共十章。
对鉴别古代笔墨纸砚,文字真迹等,追源挖根,旁征博引,辨析十分精审,被鉴赏家奉为指南。

星凤铝合金门窗_历代画论连载12唐宋洞天清录古琴辨等宋赵希鹄 玻璃门

◆提要

《洞天清录》一卷,宋赵希鹄撰。
希鹄本宗室子,《宋史·世系表》列其名於燕王德昭房下,盖太祖之後,始末则不可考。
据书中有嘉熙庚子自岭右回至宜春语,则家於袁州者也。
是书所论皆鉴别古器之事,凡古琴辨三十二条,古砚辨十二条,古钟鼎彝器辨二十条,怪石辨十一条,砚屏辨五条,笔格辨三条,水点辨二条,古文字真迹辨四条,古今石刻辨五条,古今纸花印色辨十五条,古画辨二十九条。
大抵洞悉源流,辨析精审。
如谓刁斗乃行军炊具,现代所见古刁斗乃王莽威斗之类,为厌胜家所用。
又谓今所见铜犀牛、天禄、蟾蜍之属皆古人以贮油点灯,今人误以为水点。
其援引考证,类皆确切,固赏鉴家之指南也。
明宁献王权尝为刊版於江西,见《宁藩书目》。
曹溶《续艺圃搜奇》所载,与此本同,盖皆从宁王旧刻传录。
明钱塘锺人杰辑《唐宋丛书》,别载一本,与此本迥异。
考个中有杨慎之说,宁庶人宸濠之名,及永乐、宣德、成化年号,希鹄何自知之?其为未见此本而刺取他书以赝其名,固不待辨矣。

原序

唐彦逺作闲居受用,至首载斋阁运用而旁及酝醢脯羞之属。
噫!
是乃大老姥总督米盐细务者之为,谁谓君子受用如此而已乎?人生一世如白驹过隙,而风雨忧闷辄居三分之二,其间得闲者才三之一分耳,况知之而能享用者又百之一二,于百一之中又多以声色为受用,殊不知吾辈自有乐地,悦目初不在色;盈耳初不在声。
尝见前辈诸先生长西席多畜法书、名画、古琴、旧砚,良以是也。
明窗净几罗列,支配篆喷鼻香居中,佳客玉立相映。
时取古人妙迹,以不雅观鸟篆蜗书,奇峰逺水。
摩娑钟鼎,亲见商周。
端砚涌巖泉,焦桐鸣玉佩。
不知人间所谓受用清福,孰有逾此者乎?是境也,阆苑瑶池,未必是过,人鲜知之,良可悲也。
余故彚萃古琴砚古钟鼎,而次凡十门辨订,是否以贻清修睦古尘外之客?名曰《洞天清录》。
若喷鼻香茶纸墨之属,既谱载而已谬误者,兹不复赘,不雅观者宜自求之。
开封赵希鹄序

●古琴辨

○断纹

古琴以断纹为证。
琴不历五百岁不断。
愈久则断愈多。
然断有数等。

有蛇腹断。
有纹横截琴面,相去或一寸或二寸,节节相似如蛇腹下纹。

有细纹断。
如髪千百条,亦停匀,多在琴之两旁,而近岳处则无之。
有面与底皆断者。

又有梅花断。
其纹如梅花头,此为极古,非千余载不能有也。

盖漆器无断纹而琴独占之者,盖他器用布漆,琴则不用。
他器安闲,而琴昼夜为弦所激,又岁久桐腐而漆相离破。
断纹隐处虽腐,磨砺至再重加光漆,其纹愈见,然真断纹如剑锋,伪则否。

○伪断纹

伪作者,用信州薄连纸光漆一层于上,加灰。
纸断则有纹。
或于冬日以猛火烘琴极热,用雪罨激烈之。
或用小刀刻画于上,虽可眩俗眼,然决无剑锋,亦易辨。

○古琴様制

古琴惟役夫、列子二様。
若邃古琴或以一段木为之,并无胁腰,惟加岳,亦无焦尾,安焦尾处则横嵌坚木以承弦。
而役夫、列子様亦皆肩垂而阔,非若今耸而狭也。
惟此二様乃合古制。
晚世云和様,于岳之外刻作云头卷,而下通身如壶瓶。
此或以役夫様周(遍/遍)皆作竹节形,名竹节様。
其异様不一,皆非古制。
又于第四弦下安徽以求异曰:\"大众此外国琴\"大众。
尤可笑也。

○古琴阴阳材

古琴阴阳材者:葢桐木面阳日照者为阳,不面日者为阴。
如不信,但取新旧桐木置之水上,阳面浮之阴必沈,虽反复之再三,不易也。
更有一验,古今琴士所未尝言\"大众阳材琴:旦浊而暮清,晴浊而雨清,阴材琴:旦清而暮浊,晴清而雨浊\"大众。
此乃灵物与造化同机,缄非他物比也。

○取古材造琴

古琴最难得于精金美玉。
得古材者,命良工旋制之斯可矣。
自昔论择材者曰:\公众纸甑、水槽、木鱼、鼓腔、败棺、古梁柱、榱桷\"大众。
然梁柱恐为重物压损纹理,败棺少用桐木,纸甑水槽患其薄而受湿气太多,惟木鱼鼔腔晨夕近钟鼓,为金声所入,最为良材。
然亦有敲损之患。
别有《择材往监》今陈述之云:\"大众昔[吴]钱忠懿王能琴,遣使以廉访为名而实物色良琴。
青鸟使至晒台宿山寺,夜闻瀑布声正在檐外,晨起视之,瀑下淙石处正对一屋柱,而柱且向日,私念曰:若是桐木则良琴处在是矣。
以刀削之果桐也。
即赂寺僧易之,取阳面一琴材驰驿以闻,乞俟一年斵成,献忠懿,一曰洗凡,二曰清绝,遂为旷代之宝。
后钱氏纳土太宗朝,二琴归御府。
南渡初,流转至霅州叶梦得上之\"大众。
此乃择材之良法,大抵桐材既坚而又历千馀年,木液已尽,复多风日吹曝之,金石水声感入之,所处在空旷清幽萧散之地,而不闻尘凡喧杂之声,取以制琴,乌得不与造化为妙,以此不雅观之,安琴之室亦当如是,不宜近尘秽妇女喧杂之地也。

○制琴不当用俗工

工人供斤削之役,若绳墨尺寸,厚薄周遭必善琴。
高士主之,仍不得匆匆办每一事,如槽腹、琴面之类,一事毕方治一事,必相度审思之。
既斵削去,则不复可增,度造一琴并漆,必三月或半年方办。
合底面必用胶漆,如皮纸厚,合讫置琴于卓上,横厚木于卓下,夹卓以篾丝缚之,依法匣讫,候一月方解。
底灰必杂以金铜细屑或磁器屑,薄如连纸,候极干再上一次。
面灰用极细骨灰如薄连纸,止一上并一月方干。
面上糙漆仅取遮灰,光漆糙底,灰漆差厚无害。
又,徽者绳也,凖绳墨以定声,尤宜留神。
岂俗工所能哉。
制造之法,诸琴书备载,宜择其善者参用之。

○择琴不必泥名

今人见琴沼泽中有雷文张越字,便以为珍宝。
殊不知雷张皆开元天宝时人,去今能几何,若得古材,依法把稳斵之。
雷张未必过也,惟求其是而已矣。

○制琴不必求奇

湖南有范氏曽守土,号范连州,自能斵琴。
今有一琴在折彦质参政家。
其琴面乃用方二三寸许小桐木片,以胶漆辏成之,名曰百衲。
弹之则与平凡低下,琴无异此何益哉。
木不成段,声必不应。
又为漆所碍,其窒塞可知。
折氏至今宝之,尤可笑。
今人或以琴材短不及或自岳之外别用桐木接之,亦不可也。

○古琴色

古琴漆色历年既久,漆光退尽。
惟黯黯如海舶所货乌木,此最奇古。
而或者以其无光,磨而再漆之,不惟顿失落古意且滞琴之声,此大戒也。

○纯阳琴

底面俱用桐,谓之纯阳琴。
古无此制,晚世为之。
取其暮夜阴雨之际,声不沈黙必不能逹,逺葢声不实也。

○择琴底

今人多择面不择底。
纵依法制之,琴亦不清。
葢面以取声,底以匮声。
底木不坚,声必散逸。
法当取五七百年旧梓木,锯开以指甲掐之,坚不可入者方是。

○桐木不宜太松

桐木太松而理疏,琴声多泛而虚。
宜择坚实而纹理条条如丝线,细宻条达不邪曲者,此十分良材。
亦以掐不入为奇。
其掐得入而麄疏柔脆者,多是花桐。
乃今用作漆器胎素者,非梧桐也。
今人多误用之。

○桐木紫色

桐木年久,木液去尽。
紫色透里,全无白色。
更加周详,方称良材。

○熏爆琴材

古人以桐梓久浸水中,又取以悬灶上,或吹曝以风日。
百种用意,终不如自然者。
盖万物在天地间必历年多,然后受阴阳气足而成材。
自壮而衰,衰而老,老而去世。
阴阳之气去尽,然后反本还元,复与太虚同体,其奇好处,乃与造化同功。
此岂人力所能致哉?岂吹曝所能成哉?

○桐木多等

有梧桐生子如簸箕。
有花桐:春来着花如玉簪而微红,号折桐花。
青樱桐:实在颇堪,以醡油。
有刺桐:其木身皆生刺,大如钉鍖(音斟)。

○梓木多等

有楸梓:锯开色微紫黒,用以为琴底者也。
有黄心梓:其理正类槠木而极细,黄白不堪,若作器用难朽,非琴材也。
漆木亦类梓,盖取其漆液坚凝,古人亦以备材料湏,不经取漆而老大者方可用。

○琴腹

制琴腹宜安,凤足处须小厄之,过足则复寛之。
葢声过厄则不直达,过厄寛则复悠扬而出,以是韵长乃唐雷文秘法。
此论琴腹横广也,面底皆然,于厄处空凿足。

○琴足

琴足宜用枣心、黄杨、及乌木,葢取其坚实。
足之下须令平如鐡切,忌尖与凹,足之柄与琴之凿必小大相称,毋差毫厘。
若柄小而以纸副之,琴声必泛。
岳轸、焦尾亦宜用此三等,木切不可以金、玉、犀、象为饰,多诲盗并为琴害矣。

○雷张槽腹法

雷张,制槽腹有妙诀。
于琴底悉洼微令如仰瓦。
葢谓于龙池凤沼之,弦徽令有唇。
余处悉洼之,正如今铜钱之背,穿眼处有弦,突出令声。
有闗闭既取其面底,若如瓦相合而沼泽之,唇又关闭不直达,故声有所匮而不散,岂论琴腹坚深也。
余尝见毕文简公张越琴,于沼泽间以指探之,果如此。

○琴受土气

人之爱琴者殁,则戒子孙蔵之塜,间或有用石匣者。
复出而为世用,多是声沈闇闇然。
葢以受土气多,湿气胜耳。
法当用大甑蒸之,以去湿气,一蒸未透再多蒸之,于风日处挂曝经月,声复矣。

○浦江古琴

〈婺,牙代矛〉州浦江一士大夫家,发地得琴,终年夜有断纹。
绍兴间献之御府,为巨珰所阻。
曰\"大众此墟墓中物,岂宜进御府\"大众。
遂给还其家,至今宝之。
虽声帯浊,而以作广陵等大曲,弹愈久而声方出。
此琴若用前蒸曝法,当无比矣。

○琴面有穿孔

南昌一士家有古琴。
面上三穿孔,然皆不当弦不碍声,号曰\公众玲珑玉\"大众。
有达官以千缗市之而去。
绍兴诸暨一士大夫家有一穿孔琴,亦不当弦。
今已转徙他处。

○琴案

琴案:须作维摩様,庶案脚。
不碍人膝,连面高二尺八寸,可入膝于案下而身向前,宜石面为第一,次用坚木。
厚者为面,再三加灰,漆亦令厚,四脚令壮,更平不假坫扱,则与石案无异。
永州石案面固佳,然太薄,板须厚一寸半许乃佳。
若用木面,须二寸以上,若得大柏大棗木,不用胶合,以漆合之尤妙。
又见今人作琴桌,仅容一琴。
须阔可容四琴,长过琴三之一,试以案较琴声便可见。
琴案上切不可置喷鼻香炉杂物于前,吴自强《云山集》云:\"大众于案面作小水槽不必尔也\"大众。

○琴室

前辈或埋瓮于地,上鸣琴,此说恐妄传。
盖弹琴之室宜实不宜虚,最宜重楼之下。
盖上有楼板,则声不散,其下空旷,清幽则声透彻。
若高堂大厦则声散,小阁密室则声不达,园囿亭榭尤非所宜,若必幽人逸士于高林大木或岩洞石室之下。
清旷之地,更有泉石之胜,则琴声愈清,与广寒月殿何异。

○挂琴

挂琴不宜箸壁,有土气。
惟纸糊格及漆格上当风处为妙。
然须无人往来,小儿、妇女、猫犬所不到处,当挂时加袋以障尘。
匣之则去袋。
葢袋能引湿气,梅月须早入匣,以厚纸糊缝,安楼上阴凉处。
琴匣之制须低矮局促,仅可容此琴,葢令容受于口,仍钉铰加锁。
若令僮仆抱琴,勿横抱,多前遇物触损云牙。
不若于袋上作大襻,竖肩背后则不损,然襻须緊不可寛。

○露下弹琴

露下弹琴而声不泛,葢阳材也。
若钟鸣鸡唱,霜清月皎,以阳琴鼔之,声更清彻。
阴材则不然。

○弹琴盥手

未弹琴先盥手。
手泽能腻弦损声,夏月尤甚。
唯早晚差凉宜弄琴,中午酷热非惟汗污,景象太燥亦难为弦,若阴凉处无害。

○焚喷鼻香弹琴

惟取喷鼻香清而烟少者。
若浓烟扑鼻,大败佳兴。
当用水沈、蓬莱,忌用龙涎、笃耨、儿女态者。

○对花弹琴

弹琴对花,惟岩桂、江梅、茉莉、荼〈艹縻〉薝卜等。
喷鼻香清而色不艳者方妙。
若妖红艶紫,非所宜也。

○弹琴对月

夜深人静,月明当轩,喷鼻香爇水沈,曲弹古调。
此与羲皇上人何异,但须在一更后三更前,葢初更人声未寂,三更则人倦欲眠矣。

○弹琴舞鹤

弹琴舞鹤未必能舞,不雅观者閧然,弹者心不専,此与不雅观优何异,诚非君子之事。

○临水弹琴

湍流(曝/瀑)布,凡水之有声,皆不宜弹琴。
惟澄净沼泽,近在轩窗或在竹邉林下,雅宜对之。
微风洒然,游鱼出听,其乐无涯也。

○膝上横琴

春秋二候气清而和,人亦中夜多醒。
月色临窗,披衣趺坐,横琴膝上,时作小操,然须指法精熟方可为此蚌徽,古人以是不用金玉而贵。

○蚌徽

者葢蚌有光采,得月光相射则愈抖擞,了然分明,此正谓对月。
及膝上横琴,设若金玉则否,今人少知此理。
然当用海产珠蚌更多光采。

○道人弹琴

道人弹琴,琴不清亦清。
俗人弹琴,琴不浊亦浊。
而况妇人女子、倡优下贱乎。

●古砚辨

世之论砚者,皆曰多用歙石,盖未知有端溪,殊不知历代以来皆采端溪。
至南唐李主时端溪旧坑已竭,故不得已而取其次。
歙乃端之次,其失落一也;近时好事者作《研谱》,惟分端溪上、中、下三岩,而不知下岩唯有旧坑,无新坑。
上、中二岩则皆有旧、新坑,于歙亦然,其失落二也;世之论端溪者唯贵紫色,而不知下岩旧坑唯有漆黑、青花二种。
初未尝有紫,无它,未曾不雅观古研耳,其失落三也。
余虑众人贵耳鉴而无心赏,故述《古研辨》,惟说端、歙二溪而不它及,盖端、歙或强以为砚,宁不羞见子墨客卿乎?是说非老于用研者,其孰能知之?

○端溪下岩旧坑

端溪下岩旧坑,卵石黑如漆,细润如玉,叩之无声,磨墨亦无声,有眼,眼中有晕,或六七眼相连,排星斗异形。
石居水底,须千夫堰水汲尽,深数丈,篝火下缒,深入穴中,方得之。
此岩南唐时已难得,至庆历间坑竭。
下岩旧坑又一种卵石,去膘方得材,色紫青黑,细如玉,有花点如箸头大,其点别是碧玉清莹,与砚质不同。
唐吴淑《砚赋》所谓\公众点滴青花\"大众是也,故名\"大众青花子石\公众,今讹为青花紫石,李长吉诗已讹作\"大众紫\"大众字,实在未尝紫色。
青黑之中,或有白点如粟,排星斗异象,水湿方见,扣之无声,磨墨亦无声。
此品南唐时已难得,庆历间坑竭。
已上二品石,久用锋芒愈出,不退钝,不假磨砻。
下岩上有一坑出此二种石,别无新坑。
所谓新坑,盖元坑已尽,而别开一坑,下岩则否。

○端溪中岩旧新坑

端溪中岩旧新坑,石色紫如新嫩肝,细润如玉,有眼,小如绿豆粒,纯绿色而无晕。
或有绿条纹或白条纹如线,盖(坚)竖而圆者为眼,横而父老为条纹。
此种亦是卵石,外有黄膘包络,叩之无甚声,磨墨亦无声,久用锋芒不退,不假磨砻。
今此坑取之亦竭。
中岩新坑,色淡紫,眼如鸲鹆眼大,重晕而紧小,个中如瞳人状,石老者扣之有声,嫩者扣之无甚声,磨墨则微有声。
石有极润者,虽难得,然久用则锋芒退乏,必假磨砻。
今此品难得,遂为稀奇之宝,百砚之中见一二耳。
众人见其罕有,又目未曾见古砚,遂目此为下岩旧坑,不知此去下岩已低三等矣。

○端溪上岩新坑

端溪上岩新、旧坑,皆色灰紫而粗燥,眼大为雄鸡眼,叩之珰珰然,磨墨相拒如锯声,久用则锋乏,光如镜面,不堪用,然旧坑差胜新坑。
今士大夫所藏砚多此品。

○他处石类端溪而非端溪者

一种名潻石,出九潻溪。
表淡青,里深青紫而带红,有极细润者,然以之磨墨,则墨涩而不松快。
愈用愈光,而顽硬如镜面。
间有金线或黄脉,直截如界行相间者,号\"大众紫袍金带\"大众。
高宗朝,戚里吴琚曾以进御,不称旨。
一种辰沅州黑石,色深黑,质粗燥,或微有小眼,黯然不分明。
今人不知,每每称为黑端溪,相去天渊矣。
今端溪民负贩者,多市辰沅砚璞而归,刻作端溪样以眩人,江南士大夫被获重价。
若辰沅人自镌刻者,则太雕琢,或作荷莲、水波、犀牛、龟鱼、八角、六花等样,藻饰非常,虽极工巧而材不堪用,此亦辨辰沅研之一法。

○歙溪龙尾旧坑新坑

歙溪龙尾旧坑(新坑),色淡青黑,湛如秋水,并无纹。
以水湿之,微似紫,干则否,细润如玉,发墨如汎油,并无声,久用不退锋。
或有模糊白文,成山水、星斗、云月异象,水湿则见,干则否。
此亦是卵石,故难得。
大者不过四五寸,多作月研,就其材也。
或有纯黑如角者,东坡最贵此品。
今得之亦贵重,不减端溪下岩。
然龙尾旧坑虽极细,犹微涩墨,端溪下岩则直如鏊盘塌蜡矣,以此为辨。
南唐时方开龙尾旧坑,今已无之。
新坑色亦青黑无纹,而粗燥砺墨退笔,久用则钝乏,有大盈三尺者。

○歙溪罗纹、刷丝、金银间刷丝、眉子四品,新、旧坑。

四品旧坑,并青玄色,纹细而质润如玉。
罗纹直如极细罗;刷丝如发密;眉子如甲痕,或如蚕大;金银间刷丝亦周详,久用不退锋,磨墨无声,无阔大者。
然皆次于龙尾旧坑,亦南唐时开坑,今已无如得之,贵重不减龙尾旧坑。
四品新坑,并纹粗而质呆板且不坚。
眉子大者或长二三寸,刷丝每条相去一二分,罗纹如萝茯纹,拒墨如锯,久用退乏光硬,大者盈一二尺。

○金星旧坑、新坑

金星新旧坑并粗燥,淡青色。
虽金星满面,然砺墨退笔,久用退乏,大者盈尺。
别有一种黑石金星,姿质亚端溪下岩漆黑石,乃是万州悬金岩金星石也,色漆黑,细润如玉,模糊金星,水湿则见,干则否,发墨如汎油,无声,久用不退乏,非歙比也。
今万崖亦已取尽,如得之,不减端溪下岩。

○银星旧坑、新坑

银星新旧坑,并粗燥,淡青玄色,有银星处不堪磨墨。
工人多侧取之,置其星于外,谓之\"大众银星墙壁\"大众。
拒墨如锯,久用退乏如镜面,大者盈尺。

○洮河绿石砚

除端、歙二石外,惟洮河绿石,北方最贵重。
绿如蓝,润如玉,发墨不减端溪下岩。
然石在临洮大河深水之底,非人力所致,得之为代价令媛。
旧相传,虽知有洮砚,然目之所未睹,今或有绿石砚名为洮者,多是潻石之表,或长沙谷山石。
潻石润而光,不发墨,堪作雕琢耳。

○墨玉砚

荆襄鄂渚之间,有团块墨玉璞,并与端溪下岩黑卵石同,而坚缜过之,正堪作砚。
虽不如玉器出光,留其锋耳。
但黑中有白玉相间,甚者阔寸许,玉石谓之\"大众间玉玛瑙\"大众,其白处又极坚硬拒墨,若用纯黑处为砚,当在端溪下岩之次,龙尾旧坑之上。

○砚匣

砚匣不当用五金。
葢石乃金之所自出,金为石之精华,子母同处则子盗母气,反能燥石而又诲盗,当用佳漆为之,砚虽低匣,葢必令高过寸许方美观。
然只用琴光素漆,切忌用钿花、犀皮之属。
四角须用布令极牢,不宜用纱,匣取其容砚而周围寛三指,或作皂绢衬尤妙。
今人于匣底作小穴小窍容指,本以之出砚而多泄润气,令匣稍寛不必留窍,或有黒汁流下多污几案。
又或匣底之下作豹脚,取其可入手指以移重砚,此尤非所宜。
葢砚实则易发墨,虚则否。
故古人作砚多实,其趺又加以絣褥,正为是也。

●古钟鼎、彛器辨

○三代制

[夏]尚忠,[商]尚质,[周]尚文,其制器亦然。
商器质素无文,周雕篆细宻,此固一定不易之论,而夏器独不然,余尝见夏雕戈于铜上相嵌以金,其细如发,夏器大抵皆然岁久金脱,则成阴窍,以其刻画处成凹也。
相嵌今俗讹为商嵌,诗曰\公众追琢其章,金玉其相\公众。

○水、土、传世,三等古铜器。

铜器入土千年,纯青如铺翠。
其色子后稍淡,午后乘阴气,翠润欲滴。
间有土蚀处,或穿或剥并如蜗篆,自然或有斧凿痕,则伪也。
铜器坠水千年,则纯绿色而莹如玉。
未及千年绿而不莹。
其蚀处如前。
今人皆以此二品体轻者为古,不知器大而厚者,铜性卒未尽,其重止能减三分之一或减半。
器小而薄者,铜性为水土蒸淘易尽。
至有锄击破处,并不见铜色,惟翠绿彻骨,或个中有一线赤色如丹,然尚有铜声。
传世古则未曾入水,惟流传人间,色紫褐而有朱砂班,甚者其班突出如上等辰砂,入釡以沸汤煮之,良久班愈见。
伪者以漆调朱,为之易辨也。

○铜腥三等

古铜并无腥气。
惟上古新出土尚带土气,久则否。
若伪作者,热摩手心以擦之,铜腥触鼻可畏。

○识文

[夏]用鸟迹篆。
[商]用虫鱼篆。
[周]用虫鱼大篆。
[秦]用大小篆。
[汉]以小篆隶书。
[三国]用隶书。
[晋宋]以来用楷书。
[唐秦]用楷隶。
[三代]用阴识,谓之偃囊字,其字凹入也。
[汉]以来或用阳识,其字凸,间有凹者,或用刀刻如镌碑者,葢阴识难铸,阳识易。
为阳识决非古物也。

○款文

识、款,篆字以纪功,所谓铭书。
钟鼎,款乃花纹以阳识。
古器,款居外而凸。
识居内而凹。
[夏][周]器有款有识,[商]器多无款有识。

○款识眞伪

古人作事必精细,工人预四民之列,非若后世贱丈夫之事。
故古器款必细如发而匀整分晓,无纎毫模糊。
识文笔画宛宛如仰瓦而又大小深浅如一,亦明净分晓,无纎毫模糊。
此盖用铜之精者并无砂颗一也。
良工精妙二也。
不吝工夫,非一朝夕所为三也。
今设有古器款识稍或模糊,必是伪作。
颜色臭味亦自不同。

○蜡模

古者铸器,必先用蜡为模。
如此,器様又加款识刻画毕然后,以小桶加大而略寛入模于桶中,其桶底之缝微令有丝线漏,处以澄泥和水如薄糜,日一浇之,候干再浇,必令周足遮护讫,解桶缚,去桶板,急以细黄土,多用盐并纸筋固济,于元澄泥之外,更加黄土二寸留窍中,以铜汁泻入,然一铸未必成此,所以为之贵也。

○句容器

句容器非古物。
盖自[唐]天宝间至南唐后主时,于升州句容县置官场以铸之。
故其上多有监官花押,其轻薄、漆黒、款细,虽可爱然要非古器,岁久亦有微青色者,世所见天宝时大凤环瓶,此极品也。

○伪古铜器

其法以水银杂锡汞,即今磨境药是也。
先上在新铜器上令匀,然后以酽醋调细碙砂末,笔蘸匀上,候如蜡茶之色,急入新取水浸之,即成蜡茶色。
候如漆色,急入新取水浸,即成漆色。
浸稍缓则变色矣。
若不入水则成纯翠色。
三者并以新布擦令光莹,其铜腥为水银所匮,并不发露。
然古铜声彻而清,新铜声洪而浊,不能逃识者之鉴。

○古铜瓶钵养花果

古铜器入土年久,受土气深,以之养花,花色光鲜。
如枝头开速而谢迟,或谢则就瓶结实。
若水锈、传世古则尔,陶器入土千年亦然。

○古铜器灵异

古铜器多能辟祟,人家宜畜之。
葢山精木魅之能为祟者,以历年多耳。
三代钟鼎彛器,历年又过之,以是能辟祟。
范文正公家有古镜,背具十二时,如博棋子,每至此时则博棋子明如月,循环不休。
又:有士人家五十二钟能合时自鸣,非古器之灵异乎。

○古印章

古之居官者必佩,印以带穿之,故印鼻上有穴或以铜环相绾。
汉印多用五字,不用孹窠篆、上移篆,画停匀。
故左有三字右有二字者,或左二字右三字者。
其四字印则画,多者占地多,少者占地少,三代以前尚如此,今则否。

○古器无识文

古人惟钟鼎祭器称功颂徳,则有识。
盘盂寓戒则有识,它器亦有。
无识者不可遽以为非古,但辨其体质、款文、颜色、臭味,则无余蕴矣。

○刁斗、镌斗

字书曰刁斗,以行军昼炊夕击,现代所见古刁斗,柄长尺四五寸,其斗仅可容勺,合如此,则恐非炊具击之,则可此物乃王莽时铸,威斗厌胜家所用耳。
或于上刻贰师将军字及其它官号,尤表其伪。
大抵刁斗如世所用有柄铫子,宜可炊一人食。
即古之刁斗,讹刁斗字为铫字,《尔(雅)》字书以铫,为田器,不言可知也。
若镌斗亦如今有柄斗而加三足,予尝见之,辨其质与色,真三代物。
葢刁、镌皆有柄,故皆谓之斗,刁无足而镌有足,《尔(雅)》又字书以镌为温器,葢古以鼎烹,夫鼎大卒难至热,故温已烹之冷物,今一二人食则用镌,余所见者正然。

○鼎大小

予犹及见汉馆陶侯鼎,可容今之斗。
则三代可知矣。
然晚世所存古鼎,或有容一升半升者,考其款识,则真古物也。
亦谓之鼎。
鼎乃大烹之器,岂尔耶此?葢古之祭器,名曰从、彝、曰从则其品不一,葢以贮已熟之物以祭宗庙。
象鼎之器,形而实非鼎也。
犹今人食器亦有象鉎釡者。
凡,曰鬲、曰〈匚外〈拖去扌〉内〉、曰献、曰尊,其形有甚小者,皆然,故小尊或识曰宝、尊、彝。

○喷鼻香炉

古以萧艾达神明而不焚喷鼻香,故无喷鼻香炉。
今所谓喷鼻香炉,皆以古人宗庙祭器为之。
爵炉则古之爵,狻猊炉则古踽,足豆喷鼻香毬则古之鬵,其等不一,或有新铸而象古为之者,惟博山炉乃汉太子宫所用者,喷鼻香炉之制始于此,亦有伪者,当以物色辨之。

○古器不有名

余姚一达官家有古铜盆,大如火炉而周回有十二环。
婺州马铺岭人家,掘得古铜盆,而两环在腹下足之上。
此二器笔墨所不载,或以环低者为古敧器。

○追蠡

禹之声尚文王之,声以追蠡,赵岐注:\"大众以追为钟纽\公众。
于义未安\公众追者琢也\"大众。
诗云:\公众追琢其章\"大众。
今画家滴粉令突出,犹谓之追粉。
所谓追蠡,葢古铜器款文追起处,漫灭也。
赵氏释蠡为绝亦非绝,葢剥蚀也。
今人亦以器物用久而剥蚀者为蠡。

○舂陵塜镜

道州民,于舂陵侯塜得一古镜,于背上作菱花四朵极风雅,其镜面背用水银,即今所谓磨镜药也。
镜色略昏而不黑,并无青绿色及剥蚀处。
此乃西汉时物,入土千馀年,其质并未变,信知古铜器有青绿剥蚀者,非三代时物无此也。

○晋塜古器

或傅:嵊县僧舍治地得砖,上有永和字。
及得铜器,如今喷鼻香炉而有葢。
上仰三足如小竹筒空而透。
上筒端各有一飞鹤,炉下亦三足,别有铜盆承之。

●怪石辨

怪石小而起峰,多有岩岫耸秀嵚嵌之状,可登几案不雅观玩,亦奇物也。
别的有灵璧、英石、道石、融石、川石、桂川石、邵石、太湖石、与其它杂石,亦出多等。
今列于其后。

○灵璧石

灵璧石出绛州灵璧县。
其石不在山谷,深山之中掘之乃见,色如漆,间有细白纹如玉,然不起峰,亦无巖岫,佳者如菡萏或如卧牛如蟠螭,扣之,声清越如金玉,以利刁刮之略不动,此石能收喷鼻香,斋阁中有之则喷鼻香云终日盘旋不散,不取其有峰也。
伪者多以太湖石染色为之,葢太湖石亦微有声,亦有白脉,然以利刀刮之则成屑。

○英石

英州出此石。
如铜矿,声亦如铜。
倒悬生岩下,以锯取之。
故底有锯痕,大者或长七八尺,起峰至二三寸,亦几案奇玩。
然色润者可爱,呆板者不敷贵也。

○道石

道州石亦起峰可爱,但石麄又呆板之甚,且体脆不任冲撞。

○融石

融州老君洞所出。
亦起峰,麄燥体脆又甚于道州石。

○川石

奇耸高大可爱,然多人力雕刻后,置急水中舂撞之,其色呆板。

○桂川石

靖江府所出。
虽出自然,然石麄而色不佳,或有玲珑者雅,宜置之花槛中,它无用也。

○邵石

宝庆府所出。
色黒,多以作博棋子刻作笔架,并无自然峰峦。

○太湖石

出平江太湖。
土人取大材或高一二丈者,先雕刻置急水中舂撞之,久如天成。
或用烟薫或染之,色亦能黒,微有声,宜作假山用。

○怪石有水自出

绍兴一士大夫家有异石,起峰峰之趾有一穴,中有水应潮自生,以之供研滴。
嘉定间,越帅以重价得之。

○东坡小有洞天

东坡小有洞天石。
石下作一座子,座中蔵喷鼻香炉,引数窍正对岩岫间,每焚喷鼻香则烟云满岫。
今在豫章郡山谷家,其家珍惜,常与谷身同置一匣。

●研屏辨

○山谷乌石砚屏

古有研屏或铭砚,多镌于砚之底与侧。
自东坡山谷始作砚屏,既勒铭于砚,又刻于屏,以表而出之。
山谷有乌石、研石屏,今在婺州义乌一士夫家。
南康军乌石,葢乌石坚耐,它石不可用也。

○宣和玉屏

洪景卢《夷坚志》云:\"大众一士夫赴官就道,其子妇方怀妊,轿夫颠仆而半产,乃翁呼轿夫欲治之,夫曰:‘逼晓不辨道路,为一石所碍'。
翁不信,亲往视之,匾阔微吐,良玉璞也。
携诸玉工解作三片。
青质白章成山林、云月、飞鸟象历历分明,自取其二,以一谢工。
工治作屏,因贵珰以献御府,惜其无对。
召工问之,工具以士夫姓名对,被旨以重赏。
宣辏成三屏,置之玉虚殿。
\公众

○永州石屏

永州祁阳石。
虽成纹景,丛杂不清逺,又多刻画而成。
以手摸之,有凸凹可验。
间有自然者,不甚佳。

○蜀中松林石

蜀中有石,解开自然有小松形,或三五十株行列成迳,描绘所不及,又松止高二寸,正堪作研屏。
屏之式,止须连腔脚高尺一二寸许,阔尺五六寸许,方与葢小研相称。
若髙大,非所宜。
其腔宜用黑漆并乌木,不宜用钿花犀牛之类。

○画屏

取名画,极低小者。
嵌屏腔亦佳,但难得耳。
古人多留神作玩面,大如小碗者亦宜,嵌背茍非名笔则不可,或用古人墨迹亦妙。

●笔格辨

○玉笔格

惟黒白琅玕二种玉。
可用须镌刻,象山峰耸秀而不俗方可,或碾作蛟螭尤佳。
尝见一士家用玉作二小儿交臂作戏,面白头黒而红脚白腹,以之格笔奇绝。
或以小株珊瑚为之,以其有枝,可以为格也。

○铜笔格

铜笔格须奇古者为上,然古人少曾用笔格。
今所见铜铸盘,螭形圆而中空者,乃古人镇纸,非笔格也。

○石笔格

灵璧、英石,自然成山形者可用。
于石下作小漆朱座,高半寸许,奇雅可爱。

●水点辨

○晋人水盂

余尝见长沙故官家有小铜器,形如桶,可容一合,号右军砚水盂,其底内有永和字,此必晋人贮水以添砚池者也。
古人无水点,晨起则磨墨汁盈砚池,以供一日用,墨尽复磨,故有水盂。

○铜水点

铜性剧烈,贮水久则有毒,多脆笔毫,又滴上有孔受尘,水以是不清,故铜器不用。
金银锡者尤猥俗。
今所见铜犀牛、天禄、蟾蜍之属,〈行外缶内〉衘小盂者,皆古人以之贮油点灯。
今误以为水点耳,正堪作几案玩具。

●古文字真迹辨

○南北纸

北纸用横帘造,纸纹必横。
又其质松而厚,谓之侧理纸。
桓温问王右军求侧理纸是也。

南纸用竖帘,纹必竖。
若二王真迹,多是会稽竖纹竹纸。
葢[东晋]南渡后,难得北纸,又右军父子多在会稽,故也。
其纸止高一寸许而长尺有半。
葢晋人所用大率如此,验之兰亭押缝可见。

○硬黄纸

硬黄纸:唐人用以书经,染以黄蘗,取其辟蠹。
以其纸如浆,泽莹而滑。
故善书者多取以作字。
现代所有二王真迹或有硬黄纸,皆唐人仿书,非真迹也。

○建安帖真迹

王氏所蔵右军建安帖真迹,今在长沙士夫家。
其帖末云:\"大众四月五日羲之报,建安灵柩至胡世将\"大众。
曾以此帖勒于豫章,其建安灵柩字提起别作一行,葢古人简帖写至它人事或称长者耆,旧处皆如今人提空,此常事也。
予屡见硬黄仿书,亦然今长沙所见建安二字,乃与羲之报字相连而不提空。
岂有硬黄提空而真迹反不提空。
此乃拓淳化阁帖,赝作无疑。
葢太宗朝刻淳化阁帖,乃侍书待诏王著。
勒者小人不学,故于古人提空处皆聫属之,此犹可也。
至于虫鼠侵蚀,与字之漫灭者,皆不空缺而强率聫之,故多读不成,鬻书者多以故纸浸汁染旧迹墨,又以杂朱作为印章,令昏闇。
殊不知尘水浸纸,表里俱透,若自然旧者,其表故色,其里必新,微掲视之则见之矣。
古人印章必用上等朱,譬如古画着色,愈久愈新初,未尝昏闇也。

○鲁公真迹

颜鲁公之后寓居永嘉。
好事者守郡,闻其家有鲁公真迹一筐,以狱事罗织之而择其尤者摹郡斋,筐书遂归泉南,晚年卜居武夷之下,以声妓自随,一夕暴雨大水发漂,所居无踪迹,其人暴尸溪侧,筐不知所在。

○宋朝名贤书

朝中名贤书,惟蔡莆阳、苏许公、易简、苏东坡、黄山谷、苏子美、秦淮海、李龙眠、米南宫、吴练塘、传朋、王逸老,皆比肩古人。

莆阳典重有法度。
许公无愧杨法华。
东坡草圣得意,咄咄逼颜鲁公。
山谷乃悬腕书,深得兰亭风采,然行不及真,草不及行。
子美乃许公之孙,自有家法,草圣可亚张长史。
淮海专学钟王,小楷姿媚遒劲可爱。
龙眠于规矩中特洒脱,绰有晋人风姿。
南宫本学颜,后自成一家,于侧掠拿趯动,循古法度,无一笔妄作。
练塘深入太史之室,时作钟体。
逸老殆欲欺凌怀素,或谓过矣。

●古今石刻辨

○北碑纸

北纸用横帘,其质松而厚,不甚渗墨。
以手拂之,如薄云之过上苍,犹模糊见白纸处。
凡北碑皆然,且不用油蜡,可辨。

○御府珍储

徽宗御府所储书,其前必有御笔金书小楷标题,后有宣和玉瓢御宝。
[淳祐]壬寅于临安客舍,见永嘉一士人蔵一法帖,乃唐人硬黄仿右羽书。
前有金字御笔云:\"大众王右羽书父老帖\"大众。
后有宣和玉瓢様御宝。
今售墨迹者或云:\"大众古人真迹皆笔势相聫属,后世赝作者,必逐字为之,殊不知此论行草者也。
若楷书则此说难用\"大众。
古人真字迹,书虽不连而意实相聫属,不雅观其意可也。
若泥其说误矣。

○古人用墨

古人晨起,必浓磨墨汁满砚池中,以供一日之用。
用不尽则弃去,来朝再作。
故,池必大而深,其真草篆隸皆用浓墨,至行草过笔处,虽如丝发,其墨亦浓。
晚世,独吴传朋深得古人笔法,其它不然也。

○响拓伪墨迹

以纸加碑上,贴于窗户间,以游丝笔就明处圈却字画,填以浓墨,谓之响拓。
然圏模糊犹存,其字亦无精采,易见。

○真迹难存世

言纸之精者可及千年,今去二王才八百馀年而片纸无存。
不独晋人,如唐世善书之迹,甫三百馀年亦希如星凤,何也?尝考其故,葢物之奇异者,常聚于富贵有力之家。
一经大盗、水火则举群失落之。
非若它物散落诸处,犹有存者。
桓玄之败,取法书名画一夕尽焚,所丧几何哉,良可悲也。

●古今纸花印色辨

○淳化阁帖

太宗朝捜访古人墨迹,令王著铨次,用枣木板摹刻十张于秘阁。
故时有银锭纹,前有界行目录者是也。
当时,用李廷圭墨拓打,手揩之不污手。
惟亲王宰执使相拜除,乃赐一本,人间罕得,当时每本价已百贯文。
至[庆历]问禁中失火,其板不存。
今所见阁帖多乏精神焉。
有绛帖以阁本重摹,而袐阁反不如绛帖精神乎?则此可以不雅观也。

○绛帖

绛州法帖二十卷,乃潘舜臣用淳化帖重模而参入别帖,然比今所见阁帖,精神过之。
舜臣事力单微而自能镌石,虽井阑階砌背,遍刻无余。
以是段数最多或长尺余者。
舜臣去世,二子析而为二。
父老负官钱,没入(干/十)卷于绛州。
绛守重模下,十卷足之。
幼者复重摹上十卷,亦足成一部。
于是绛州有公私二本。
[靖康]兵火,石并不存,金人百年之间重模,至再[庆元]间,予官长沙尝见旧宰执家,有南渡初亲自北方携得舜臣元所刻,未剖析时二十卷。
其家珍蔵,非得千緍(官/百)陌,不肯与人。
乃北纸北墨,精神抖擞,视金时所摹者,天渊矣。

○潭帖

淳化阁帖既颁行,潭州即模刻二本,谓之潭帖。
予尝见其初本,当与旧绛帖雁行。
至[庆历]八年,石已残缺。
永州僧希白,重摹东坡,犹嘉其有晋人风姿。
[建炎]敌骑至长沙,守城者以为炮,石无一存者。
绍兴初,第三次重摹,失落真逺矣。

○临江帖

刘次庄模阁帖于临江,用工颇精细且石坚,至今未曾重模。
独二卷略残缺,然拓本既多,颇失落锋芒。
今若得初本锋芒未失落者,当在旧绛帖之次,新潭帖之上。
然其释文间有讹处。

○蔡州帖

上蔡临模绛帖上十卷,虽比旧绛帖少下十卷。
而迥出临江之上。
予尝见于长沙两府刘轙家。

○武冈帖

武冈军重摹绛帖二千卷,殊失落真,石且不坚,易失落精神。
后有武臣守郡,嫌其字不精采,令匠者即旧画存刻,谓之洗碑,遂愈不可不雅观,其释文尤舛谬。
然武冈纸类北纸,今东南所见绛帖,多武冈初本耳。
验其残缺处自可见,

○武陵帖

武陵帖亦二十卷。
杂取诸帖重摹,而参以人间未见者。
其间,惟右军小字黄庭最妙。
他帖无所用也。

○彭州帖

彭州帖亦刻历代法帖十卷,不甚精采,纸色类北纸,人多以为北帖。

○元祐秘阁续帖

[元祐]中,奉旨以淳化阁帖之外续,所得真迹刻续法帖。
元本在禁中,后过太清楼。
今会稽重摹本,无不减古绛帖也。

○别号太清楼帖

淳化阁帖板虽禁中,失火不存而真迹皆藏御府。
至[徽宗]朝,奉〈上上日下〉以御府所藏真迹重刋于太清楼,而参入他奇迹甚多,个中央有兰亭者是也。
名曰太清楼帖。

○淳熙秘阁续法帖

高宗圣学天成,奎文抖擞,肆笔成书。
埀法万世寿皇,重规叠矩,宸画尤妙。
南朝访遗书多得晋唐旧迹,至[淳熙]间,奉旨以御府珍储,摹勒入石,名淳熙秘阁续帖,置秘书省。
宝庆失火,其石不存。

○汝州帖

汝州帖,乃王宷辅道摘诸帖中字牵合为之。
每卷后有汝州印,为黄伯思所掊击,不值一文。
今会稽又以汝帖重开,谓之兰亭帖,真实侈靡耳。
宋宣献公刻赐书堂帖,于山阳金乡,首载古钟鼎器,识文绝妙。
但二王帖诠择未精,今苦不存。
胡龙学世将刻豫章法书,各类精妙。
今已重模,后有小字隶书。
范忠宣公子弟戒者是初本。
许提学闲刻二王帖于临江,模勒极精,诚少诠择。
庐江李氏刻甲秀堂帖,前有王颜书,多世所未见,但继以本朝名公书颇多,大抵今人书自当作一等耳。
曹尚书彦约刻星凤楼帖于南康军,虽以众刻重模,精善不茍,并无今人书。
韩郡王侂胄刻群玉堂帖,所载前代遗迹多有未见者。
后亦多本朝人书,韩败后入秘书省。

○兰亭帖

兰亭帖,世以定武本为冠。
自薛珦作帅,别刻石,易去于元石,镌损清流映带四字以惑人。
然元本亦有法可辨镌损四字,一也。
管弦之盛上,不损处若八行小龟形,二也。
这天也不雅观宇宙两行之间,界行最肥,而直界伸脚十字下出横阑外,三也。
管弦之盛,盛字之刀,锯利如钩,四也。
痛字改笔处劲不模糊,五也。
兴感之由,由字类申,列叙之列,其坚如铁钉,此其大略也。
然定武又自有肥痩二本,而镌损者乃痩本,为真定武无疑。
何以知之?今复州本以真定武本重模,亦镌损四字,其字极痩,王顺伯尤延之争辨如聚讼,然痩本风采竟胜,岂能逃识者之鉴。
其痩本之石,宣和间就薛珦家宣取收入禁中,龛于睿思殿东壁。
[建炎]南渡,宗泽遣人护送此石至维扬,兵入维扬,不知所在。
或云:金人以毡裘裹之车载而去。

○乐毅论

世传二王帖皆以真迹摹勒。
独乐毅论就石书丹,其石在高学士绅家,已残缺。
至海字后转属赵立之处。
今重摹者,犹有赵立之印。
予[嘉熙]庚子自岭右回至宜春,见元本于一士人家。
用北纸北墨,无一残缺而清劲遒媚,正类兰亭字形,比现代所见重摹本几小一倍。
此葢齐梁间拓本,真人间希世之宝。

○钟元常帖

钟元常力命帖,惟此本。
与潭州本佳,它无足取。

○颜碑

颜碑在南北者尚多。
麻姑坛记、吴兴石柱志、旧本干禄寺妙喜寺记、西林题名,皆绝品也。

○欧阳小字千文

欧阳小字千文在邢州。
温彦博墓志在东京。
九成宫碑、仲夏兰若二帖、化度寺碑、丹州刺史碑,并在北方会稽。
高续古家有重摹化度寺碑,咄咄逼真。

○雁塔题名

此帖有北本、彭州本,然北本为上,彭本颇失落真。

○徐骑省小篆

徐铉深得古小篆法,有篆千文,刻石南昌,精妙,无愧古人。
今已重摹。
绥蛮校尉予溯潇湘历衡潭,永全道五郡并无古刻,惟道州有汉。

○绥蛮校尉

能君之碑,若浯溪复兴颂,乃唐中世所立尔。
亦打石之工人,每因旧迹加洗刻,以为衣食业。
故愈失落真。

○南岳碑

余尝见南岳一僧,云:\"大众岳山多秦汉以来碑,在林莽蔽翳间,寺僧惧为官司所扰,匿不敢言,亦不敢迁至屋下。
故愈为霜露剥蚀,良可叹也\公众。
伪作王大令书,山阴僧。

○伪作王大令书

保母墓志,韩伲胄以千緍市其石。
予每疑其赝作,殊无一点大令气候。
及见东坡所作子由保母墓志,语则僧,实伪也。

●古画辨

古人逺矣。
曹不兴、吴道子,晚世人耳,犹不复见一笔,况顾陆之徒,其可得见之哉。
是故论画;当以目见者为准。
若逺指古人曰:\"大众此顾也,此陆也,不独欺人,实自欺尔\公众。
故言山水,则当以李成、范寛;花果则赵昌、王友;花竹翎毛则徐熙、黄筌、崔白、崔顺之;马则韩伯时;牛则厉范二;羽士仙神则孙邃古;怪诞则石恪;猫犬则何尊师、周照。
得此数家,已为奇妙。
士大夫家或有收其妙迹者,价已千金矣。
何必逺求邃古之上,线人之所不及者哉。

○李营丘

营丘作山水,危峰奋起,蔚然天成。
乔木倚磴,下自成阴,轩甍闲雅悠然,逺眺道路深窈,俨然深居。
用墨颇浓而皴散分晓。
凝坐不雅观之,云烟忽生;澄江万里,神变万状。
予尝见一双幅,每对之,不知身在千巖万壑中。

○范寛

范寛(画),山川憨实,有河朔气候;瑞雪满山,动有千里之逺;寒林秀孤,挺然自主,物态严凝,俨然三冬在目。

○赵昌王友

赵昌折枝有工,花则含烟带雨,笑脸迎风;果则赋形夺真,莫辨真伪。
设色如新,年逺不退。
王友乃昌之上足,赋形入昌之室,写生则未逮。
继友之后者,惟长沙吴泽也。

○徐熙、黄筌

徐熙乃南唐处士,腹饱经史,所作寒芦、花烟、水鸟、野凫,得意天趣。
黄筌则孟蜀王画师,目阅富贵,所作多绮园花锦,真似粉堆者而不作圏线,孔雀鸂鶒,艶丽之禽,动止买卖。

○崔白

崔白作花鸟,必先作圏线,劲利如鉄丝,填以众彩,逼真如生。
所画荷芦,飒然风生。
顺之乃白之孙,绰有祖风。
所作翎毛,独步天下。
上有御宝,乃顺之所作。
玉虚殿立屏面,流落人间,徽庙时以价得之。

○韩干

干与李杜,同时所作马,世间见一二长幅,上作街道阑干,不作马拢并无他物象,其马神骏,不可名状。

○李伯时

伯时惟作水墨,未曾设色,其画殆无滞笔。
凡有字迹重浊者,伪作。
其于人物面相尤妙。

○厉归真

厉归真、范子泯,皆异人。
厉多作寒林,而牛则逺不雅观如活,近视有未工处。
范多作杨柳,笔嫩。
而牛亦不及厉,然二家近时所无。

○孙邃古

邃古,蜀人。
多用游丝笔,作人物而失落之懦弱,出伯时下,然衣褶宛转曲尽,过于李。

○石恪

恪亦蜀人。
其画鬼神,奇怪笔画劲利。
前无古人后无作者,亦能水墨作蝙蝠、水螭之属。
笔画轻盈而曲尽其妙。

○何尊师、周照

尊师不知何许人。
照则熙寜画院。
祗应所作猫大(犬),何则有士夫气。
周则工人态,度生动自然,二家皆有。

○直幅横披

古画多直幅,至有画身长八尺者。
双幅亦然。
横披始于米氏父子,非古制也。

○画绢

河北绢,经纬一等,故无背面。
江南绢,则经麄而纬细,有背面。
唐人画,或用捣熟绢为之。
然正是生捣,令丝褊不碍笔。
非如今煮练加浆也。
古绢自然破者,必有鲫鱼口与雪丝。
伪作者则否,或用绢包硬物椎成破处,然绢本坚,易辨也。

○古画色

古画,色黒或淡,墨则积尘。
所成有一种古喷鼻香可爱。
若伪作者,多作黄色而光鲜不尘,暗此可辨也。

○古画轴

古人多作簪顶,轴小而重。
今人所用如蔗段,大而轻。
古人用棗木、降眞,或乌木、象牙,它木不用。

○米氏画

米南宫,多游江浙间,每卜居,必择山水明秀处。
其初,本不能作画,后以目所见,日渐摹仿之,遂得天趣。
其作墨,戏不专,用笔或以纸筋,或以蔗滓,或以莲房皆可为画,纸不用胶矾,不肯于绢上作。
今所见米画或用绢者,后人伪作。
米父子不如此。

○杨补之

临江杨无咎,补之,学欧阳,率更楷书,殆所逼真,以其笔画劲利,故以之作纸梅,下笔便胜花光、仲仁。
补之尝游临江城中一娼馆,作折枝梅于乐工矮壁。
至今,往来士夫多往不雅观之。
娼借此以壮门户。
端平间为偷儿窃去其壁,车马顿希。
今江西人得补之。
一幅梅价,不下百千金,又诗笔清新,无一点俗气。
惜其生不遇苏黄诸公,今人止以能作墨梅目之,竟无品题之者。

○名画多无对轴

郭忠恕、石恪、厉归真、范子泯辈,皆异人,人家多设绢素笔砚,以伺其来而求画,然将成,必碎。
间有得之者,不过一幅半幅耳。
李营丘、范寛,皆士夫,遇其适兴则留数笔,岂能有对轴哉。
今人或以孤轴为歉,不敷与之言画矣。

○挂画

择画之名笔,一室止可三四轴,不雅观玩三五日别易名笔。
则诸轴皆见风日,决不蒸湿。
又轮次挂之,则不惹尘埃。
时易一二家,则看之不厌。
然须得谨愿子弟,或使令一人细意卷舒,出纳之日,用马尾或丝拂轻拂画面,切不可用棕拂。
室中切不可焚沈喷鼻香、降真、脑筋,有油多烟之,喷鼻香止宜蓬莱笺耳。
窗牖必油纸糊,户常垂帘,一画前,必设一小案以护之。
案上勿设障面之物,止宜喷鼻香炉、琴、砚,极暑则室中必蒸热。
不宜挂壁。
大寒于室中渐著小火,然如仲春景象候,挂之不妨,然遇寒必入匣,恐冻损。

○装褙

画不脱落不宜数装褙,一装禙则一损精神,此决然者,至墨迹亦然。

○古画绢

古画绢,脱以手指示之,皆能破损,一坏则不可复救。
又有酒余、汗染、食油腻,此皆大戒。
切须片纸先写此,粘窗以呈客,方可引客入不雅观。
然又多以此开罪于贵客。
以是人家有法书名画,止可时以自娱,茍以奇品自炫,诚贾祸之媒,切宜谨之。
墨迹法帖亦然。
若古钟鼎尤脆烂者,手触之则糜溃,米元章之言如此。

○辨名画

人物顾盼措辞,花果迎风带露,飞禽走兽精神脱真,山水林泉清闲幽旷,屋庐深逺桥彴往来,山脚入水澄明,水源来历分晓。
有此数端,虽不有名,定知妙手。

○辨谬画

人物如尸似塑,花果类瓶中所插,飞禽走兽但取皮毛,山水林泉模糊掩蔽,屋庐高大不称,桥彴强作断形山脚,水面水源无来历,几此数病,皆谬笔也。

○名画印识

徐熙画,于角有小熙字印。
赵大年、永年,则有大年某年条记,永年某年条记。
萧照,以姓名作石鼓文书。
崔顺之书,姓名于叶下。
易元吉书于石间。
王晋卿家蔵者,有宝绘堂方寸印。
米元章,有米氏文字,米氏审定真迹等印,或用团印,中作米芾字如蛟形。
江南李主所蔵,则有建业文房之印,内条约印。
陈简斋则有无住道人印。
苏武功家,则有许国后裔苏耆国老等印。
东坡则用二寸长形,印文曰;赵郡苏轼图籍。
吴传朋则曰:延州吴说,又曰:吴说私印。

○异画

石恪作飞鼠,张之,则鼠不入室。
何尊师作猫,则鼠皆逺避。
闗仝于霅川长兴成山寺罗汉壁作猿鹤,皆走而复归。
吴道子作山水小龙,(缺文)家舒之,则云雾生,信州懐玉山有名画,画(缺文)请祈雨,常有一二身飞还寺中。

○宋复古

宋复古作潇湘八景,初未尝先命名,后人自以为洞庭秋月等,目之今,画人先命名,非士夫也,卢楞伽,唐。

○卢楞伽笔

众人罕见,余于道州见所作罗汉十六,衣纹真如铁线,惟崔白作圏线,颇得绪,余至伯时,方不及也。

○画无字迹

画无字迹,非谓其墨淡模糊而无分晓也。
正如善书者蔵笔锋,如锥画沙印泥耳。
书之蔵锋在乎执笔,沉着高兴人能知善书执笔之法,则能有名画无字迹之说。
故,古人如王大令,今人如米元章,善书必能画,善画必能书,实一事尔。

○画家点睛

画家点睛,人物、鬼神,生动之物,全在点睛。
睛活则有买卖。
宣和画院工或以生漆点晴,然非要诀要须先圏定目晴,填以藤黄,夹墨于藤黄中,以佳墨浓加一点作瞳子,然必要参差不齐,方成瞳子,又不可块然。
此妙法也。

○摹临

临者谓以元本置桉上,于旁设绢素象,其笔而作之。
缪工决不能摹此,则以绢加画上摹之,墨稍浓则透元本,顿失落精神。
若以名画借摹临,是自弃也。
就人借而不从,尤非明鉴者也。
米元章就人借名画辄模本,以还而取其元本,人莫能辨此。
人定非鉴赏之精也,金碧山水,唐小李将军始作。

○金碧山水

其后,王晋卿、赵大年,近日,赵千里,皆为之。
大抵山水,初无金碧、承墨之分。
要在心匠支配如何耳?若多用金碧,如今生色罨画之状而略无风采,何取乎?墨其为病则均耳。

○画忌如印

画忌如印。
吴道子作衣纹,或挥霍如莼菜条,正避此病耳。
由是知李伯时、孙邃古专作游丝,犹未尽善。
伯时有逸笔,邃古则去吴天渊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