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舞舞!
最近,武汉的民间舞王们有点慌,听说开了22年的「世雄舞皮鞋」有可能闭店,大家不谋而合“去囤几双”。
世雄舞皮鞋在解放大道解放公园斜对面,店铺玻璃门上挂出了“清仓”两个字。时时有路人推门进来,在十平米的店堂里目光扫射,然后从黑皮鞋丛中挑出几个金色、拼色的闪亮鞋面,拿在手里摩挲。
可能武汉这地方实在是太接地气了,以至于一双舞鞋就像是童话里的水晶鞋,穿上它,就可以腾地跳出柴米油盐KPI,暂且舞步轻扬超拔几许。而世雄,便是那个水晶鞋的藏宝洞。
现在,水晶鞋即将停产。
诚笃说,舞蹈也不能让人永久年轻,但总熟年轻人在舞蹈。
世雄舞鞋店现在的紧张顾客群是跳摇摆舞的年轻一代。Swing Wuhan是武汉地区的摇摆舞组织,大部分成员要买鞋就会想到世雄。
Swing武汉的dancer们在舞会上穿着世雄舞鞋
摇摆舞是1920年代伴随着摇摆爵士告成长起来的一类舞蹈,跳法多样,包括海内熟习的Lindy Hop和查尔斯顿舞,舞蹈时有大量的上肢运动和脚步动作。
这也意味着一双Swing舞鞋要具备复古风造型,也要大小得当、透气轻便、做工过关,不能跳着跳着开线疏松,无法承托脚步。这些世雄都OK,而且更有性价比,“三百以内就能搞定,其他成熟的舞鞋大多是国外的牌子,海淘麻烦不说,一样平常价格不低于一千。”
Aaron在武汉做发卖,足迹遍布全国各地,他的前脚掌受过伤,拇指骨头外翻,市情上好多鞋他穿着都不太舒畅,跳起舞来骨头与鞋头摩擦挤脚。去年,他听舞友们推举去世雄,店主端详半天,给他量脚掌骨,末了做了一双白色拼棕色的41码布洛舞鞋。
鞋身微微包裹脚掌,Aaron的脚步不再迟滞,和上肢的韵律同频。
自称金融民工的丁丁,拥有七双世雄舞鞋,个中四双是听说闭店在即赶紧去囤的。
Swing Wuhan每周都会举办舞会,上周六的dress code(着装哀求)是橘色和黄色,丁丁买的黄色世雄小舞鞋和落日色裙摆派上了用场,复古味十足。
她自嘲“差生文具多”,但是衣服鞋子全套装扮上后,才算舞味登场、班味出清。
丁丁的舞鞋大多选择娇贵的羊皮底,羊皮优柔不太防滑,舞步动作相应更灵动洒脱。我看着她在舞池里,裙摆下笔直的小腿伴随着爵士乐左旋右晃,三厘米高的鞋跟做着“happy feet”的动作,发出愉快的踢踏声。
小雅也是世雄大客户,她日常生活中也穿舞鞋。“我随时要舞蹈啊,实在平底球鞋也能跳,但有点鞋跟总归显得挺立一些。”小雅的舞鞋多选择常规皮革底,走路比羊皮底要结实些。
小雅是会去街头舞蹈的,衣服鞋子搭配灵醒,拎着音箱跳遍武汉三镇。她总结,海岸线酒吧的音乐最适宜跳摇摆舞,氛围也不错。晚上街头烧烤宵夜之余,也可以马路牙子上即兴来几曲,“胯骨一甩,纵横四海”。
假如有哪个老板不让跳,那下次就不去那儿。
除了买现款鞋,舞者们也常常拿着找来的图片,请世雄家复刻vintage鞋,常日还会融入自己的小巧思,哪根带子要棕色,哪根要绿色……丁丁就找小梁定过几双大胆配色的鞋,找到了一点创作的快乐。
Lily那时候在美国上大学,学校活动要穿的鞋子,当地买要数百美元,Lily以为贵,拍了照片发给在武汉的妈妈,妈妈就拿着图来世雄,店里加急做出来,再寄到美国去。故事的末了,Lily穿着made in Wuhan的鞋在校园里快乐社交。
有一个湖北卫视的主持人,脚很小,从没买到过得当的成品鞋,末了经先容来店里。“要十厘米坡跟,有舞台效果,还不累脚。”效果达成了。
店主小梁供应的拼色样图
还有位妈妈,直接把孩子的脚模寄过来,订做两双名流款布洛克童鞋,估计是有什么主要场合吧。这位妈妈可真细心呀。
早些年,世雄做的鞋种类更多,比如Cosplay里的厚底松糕鞋,SD娃娃的娃鞋……后来陆续作罢。现在接定制还是以舞鞋为主,此外,旗袍和国风爱好者也是主要顾客。
小梁半月前在淘宝店贴了闭店公告,表示这批皮料用完,大概到年底就要闭店了。
没想到大家反应好大,很多人深夜留言诉说不舍。还有人远在外洋,“在店里买过好几双,每次穿出去舞蹈都有人夸,已经把舞鞋推举给周围所有舞蹈的中国人,江湖再见。”
如今江滩三阳广场上千人齐舞的军队里,不少也混迹过上世纪的“大上海”和“光明岛”。
当年“交谊舞”的风潮吹得劲,一双舒适又都雅的舞鞋,是几洋气的玩意,戳得民气痒痒。
从舞厅出来的初代民间舞王们,总是在傍晚人挨人,一起拥在世雄店门口,比如今网红店大排长龙的阵势更狂热,为了一双舞鞋,店里的玻璃门被挤爆过两次。
蔷薇姐身在个中,那时候她是国营工厂的车间后勤。“看别个都去买,我也去买,丁字格局蛮袭味(有范)。”蔷薇姐说,她上班每天穿玄色劳保鞋,要去舞蹈了,才换上踩脚裤和舞鞋,“带一点小跟,舒畅”。
世雄现任店主小梁,曾听母亲说过,当时武汉专门卖舞鞋的店少,“汉阳一家,武昌一家,汉口一家便是我们这里。”这里的舞鞋是手作,至于客人定制的格局,要半个多月才能落成。
以前均匀一个师傅一天从皮料变成鞋最多最快也只能做5-7双,面对当时全民皆舞的热潮,这个量供不应求。等不及的,就把别人买到的世雄舞鞋拿到菜场,给修皮鞋的师傅看,问对方“能不能仿这种格局?”
逆向开拓的鞋子拿得手,看上去差不多,脚感就祝你好运了。到头来还是老诚笃实排队,一次性多订两双。
陶大姐从年轻到退休一贯是世雄家的常客。“她的日子过得洒脱。”小梁说。退休之后,陶大姐常常下午先去武昌破布街挑点布料,给自己做身好看的花衣裳,再带上老姐妹小姐妹们来世雄买鞋。
跳“三步踩”,上白色荔枝纹小坡跟。跳拉丁,要露趾玄色舞鞋。晚上再去中山大道上的舞厅,跳舞蹈喝喝茶,是谁倾慕了我不说。
从小梁记事起,家里就有一种“皮子味”,牛皮、羊皮、猪皮……各种各样。小梁的祖父是武汉茂记鞋店的老师傅,茂记在老汉口那是鼎鼎大名。
“世雄”是小梁父亲的名字,小时候小梁家常常迁居,后来终于从2002年起稳定在解放大道,这里背靠市歌舞剧院,一度一条街都是演艺用品店铺,租演出服、租舞台道具的买卖红红火火。
大家都没有手机玩的年代,跳交谊舞的风好比今蹦电子迪的风要大多了,有这个需求,世雄才开始专门做舞鞋。
小梁和妈妈经手过无数双舞鞋,但是她们都没想过要舞蹈。梁妈妈去公园闲步,公园里舞蹈的人呼唤她过去一起跳,她一次也没参与。“我们都是为了糊口,鞋子好看归好看,但是我们都没有舞蹈的天赋。”
世雄一家人出去遛弯,习气看人脚。小梁说,“第一眼看那个鞋好不好看,第二眼就在心里打算我们能不能做出来”,不雅观察鞋子脚背打磨的弧度,鞋包边的工艺……
如今世雄舞鞋所在的这条街已不像从前那么火热,有点生僻。不过小梁不想煽情,她老实地说,不是由于做不下去才有闭店打算,店铺运转还OK。父母辈年纪大了做不动了,到她这一代,她不以为还可以把祖传手艺如何再发扬光大,家里有两个小孩要照料,还想着趁年轻学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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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找到小梁,说不想看到世雄开了二十多年就这样离开,希望一起合资再开下去。对此,小梁还在考虑。她劳碌照常,还有好多订单等着做呢。
虽然不舞蹈,但小梁也有自己中意的舞鞋。舞蹈要愉快,舞鞋也要合脚合心。
上图,小梁自己做的手工鞋;下图,遛娃时穿的赤色婚礼鞋
2009年小梁结婚,她给自己做了一双七厘米的红漆皮高跟鞋,然而这是一双现实主义的婚鞋,“我知道一双鞋怎么来的,我自己能做,为什么要费钱去买呢?”刚好当时仓库有这个料子,小梁就这么顺手给自己做了婚鞋。
皮鞋保养得好能穿良久,后来她买菜遛娃都穿过这双鞋。一贯到前几年,她不想再穿高跟鞋了,这双红漆皮高跟鞋才退出鞋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