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珽出身于一个书喷鼻香门第。这样的家庭,大概会给子孙以文化上的熏陶,但未必能给他们人格上的熏陶。从祖珽及其家族的情形,就能看出这一点。
祖珽的祖父祖季真,由于“多识序言往行”这一博闻强记的能力而担当过北魏的中书舍人,其父祖莹更是一时文人之俊彦,曾任北魏的太学博士、国子祭酒、幽州大中正(主地方人物批驳、为付与官职供应鉴定参考的官职)等职。
相传祖莹少年时期醉心于读书,他的父母担心夜以继日的苦读累坏了他的身子,便禁止他夜间读书。但他自有对策,常常偷偷地在煤炭的灰烬中藏下火种,然后支开仆人假装就寝,等待父母入睡后就取出火种为室内照明。由于怕家人发觉,以是他用衣服和被子把门窗都遮挡起来,唯恐光芒外泄。一样平常来说,这样的业绩总是会被人知晓的,果真,祖莹的这一业绩很快传遍四方,家族中人都称呼他为“圣小儿”,意思是他是个读书种子。
“圣小儿”这样的评论还真不是言过实在。祖莹读书特殊勤奋,一次通宵达旦地阅读后,恰好轮到他去讲《尚书》,结果他匆忙之间,拿了住在同一房间的同学的《礼经》就赶赴讲坛。无奈之下,他把《礼经》放在面前,全凭影象将《尚书》中的内容复述出来,一字不差,震荡四座。
祖莹的文采很好,做中书学生的时候,北魏著名的文臣、几朝元老高允就对他大加夸奖,认为其他学生的才华都无法与他比较。高允从北魏太武帝期间开始就以文章有名,而且脾气耿直,被视为北魏文人的良心。得到他的称颂,祖莹一时身价暴漲,成为青年中的翹楚。而祖莹背通《尚书》之事更是让北魏孝文帝吃惊,他亲自接见了祖莹,并任命他为太学博士,彭城王元勰要征召他做法曹参军,魏孝文帝爱其才,亲自下命令任命他做元勰的掌布告。
年纪轻轻就有了这么多美誉,而且还有一个大好的出息,祖莹该当在自己的儒学和文章这两大上风上连续努力才是。
然而,世事每每是出人意料的。祖莹后来做到冀州镇东府长史,由于贿赂官员被告发,被撤职。这该当给他一个警觉,让他往后遵法遵礼。可是,他并没有就此罢手。北魏后期,六镇叛乱,当时朝廷派李崇为北讨大都督。李崇爱惜祖莹的才华,征召他做大都督府长史,可是祖莹却虚报战功、挪用军用物资,因此再次被撤职。
有时一念之差而犯错是难免的,但是两次都是相似的缘故原由而被撤职,不得不说,祖莹虽有学问和才华,但做人的操守和做官的职业道德是有问题的。当然,魏孝文帝迁都洛阳之后,随着崇尚中原的文化和生活办法,全体北魏的道德标准有了变革,很多官员都有贪赃之习,生活之奢侈更是令人咋舌。
在这种社会状况下,祖莹若想跻身上流社会的生活,凭借自己的俸禄是远远不足的,以是他用尽心思,或是结交大臣,或是虚报战功以求晋升,还动用手中权力损公肥私。若没有这种社会背景,大概祖莹就不会做出那些丑行。但是即便有了这一背景缘故原由,祖莹也可以选择安贫乐道,就像他研习的儒家经典中孔子的高足颜回一样。但是,他选择了无条件地拥抱这个畸形的社会。
社会的畸形,能否成为他个人随波逐流、违反律法的辩解词?显然不能。作为国家的官员,特殊是像他这样有着儒学教化的官员,该当尽己所能,让这个社会朝着善的一壁发展,而不是自己也成为社会中的畸形细胞。以是,他的这种经历,不值得同情,也不应该得到辩解。
非常有趣的是,统统并没有就此结束。他所生活的时期将连续恶化下去,而他也将连续成为恶化社会的恶化细胞,终极蜕变为毒瘤。
在六镇起兵已经难以掌握时,出身秀容川的胡人酋长尔朱荣成了拯救北魏政权的政坛重量级人物。他给了六镇流民武装极大的打击,并且收编了大量叛军,还进军洛阳,成为北魏中心政权的新主人。
尔朱荣拥立了北魏孝庄帝,为了让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打算将自己的女儿立为孝庄帝的皇后。可是,他的女儿之前是北魏孝明帝的嫔妃。
孝庄帝和多少大臣对这件事犹豫不定,已经被中原文化熏陶了半个多世纪的北魏皇室,对付尔朱荣之女“先帝妃子”这一身份还是有所排斥的。这时,已经复出担当黄门侍郎的祖莹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他援引《左传》中的典故,对尔朱荣进行声援:“当年晋文公在秦国流亡的时候,就纳自己的侄儿晋怀公之妻怀赢为妃,不能说没有先例。这样的事情虽然有违常理,但是也合乎大义。陛下为什么要对此疑虑未定呢?”
祖莹的这番话,可谓十分机警。既谄媚了尔朱荣,又有经典作为理论根本,如果不是他这样有才学的人绝对想不出。只可惜,才思敏捷用在了媚谄当权者上。
大概世间之事便是阴差阳错。祖莹靠着在立皇后这件事上的功劳,本想得到尔朱荣的提拔重用,但不久之后发生了一件事,让他的这番努力发布失落败。
北魏宗室北海王元颢在尔朱荣进入洛阳把持朝政时南逃,屈膝降服佩服了南朝的萧梁政权。凭借萧梁的军力,元颢率军进攻洛阳,孝庄帝仓皇出逃,元颢便在洛阳称帝。
当时,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北魏官员做了元颢部下的官,祖莹也是个中之一。他担当殿中尚书,还为元颢起草了讨伐尔朱荣的诏书。后来元颢被尔朱荣击败,祖莹替元颢起草诏书责怪尔朱荣之事成了他的罪状,他又一次被免官。
此后,由于他有才华,得以再次被起用。祖莹的生平就在这起起落落中度过,但每一次被免官,都不是由于犯颜直谏或坚持原则,而正好与此相反。众人评价祖莹的品质,都认为能够收容、救助那些窘迫、遭难之人是他可以称道之处,对付他做官时的道德、品行问题,却选择了缄默,看来这一点确实是他无法直面的疮疤。
生平都在随波逐流,希望能够跻身上层,这便是祖莹的人生基调。他大概没有想到,他那位和他一样有才情的儿子祖珽,就像是他的翻版一样,重复着他随波逐流、钻营上位的故事。
劣迹斑斑的才子
祖珽字孝徵,他继续了其父祖莹的博闻强记和敏捷才思,少年时期就以此有名,而且入仕做了尚书仪曹郎中,掌管朝廷的礼仪规定制作。
北魏分裂为东魏和西魏之后,在东魏的统治下,高洋担当并州刺史,开府治事,征召他做府中的仓曹参军。仓曹参军主管地方上的地皮丈量、田租赋税收纳、集市管理、地区馆驿和过所(通畅证)管理、户籍管理等事变,按照现在的说法,属于民政官员。
不过,高洋之父、北魏末年的权臣高欢也欣赏祖珽的文采,因此对他也十分看重。有一次,大概是事务繁忙,大概是为了磨练一下祖珽,高欢向祖珽当面口述三十六件公函的内容梗概。祖珽出来之后将这三十六件公函书写出来,分绝不差。他这种摄影机一样的影象力,被同寅们所推崇。
但是,祖珽也有着和父亲一样的弱点。他担当的职务是并州仓曹参军,不过太行山以东地区的租税也都归并州管理,以是祖珽可以利用职务之便收取贿赂。事实上,他正是这么做的。他收取了很多贿赂,财产十分富余。
祖珽还对当时的盛行音乐十分在行,从西域传来的乐器琵琶是当时最受欢迎的,祖珽不但会弹琵琶,而且能自己谱写新的琵琶曲。他喜好招引那些城中的少年一起伴着琵琶曲载歌载舞作为娱乐。
祖珽还常常到娼家流连,而当时高欢大将军府中的主要幕僚陈元康、穆子容、任胄、元士亮等也是与他同游声色场所的伙伴。他们也常常到祖珽的寓所举行夜宴或是住宿,祖珽就拿出山东地区的高档丝织品——大文绫以及连珠孔雀罗一百多匹——作为赌注,让那些娼家女子用当时盛行的赌钱形式“摴蒱”来争夺这些奢侈品,他就和陈元康等人在一旁围不雅观,把这当成一种取乐的办法。
祖珽等人所享受的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办法,可以说是北魏后期洛阳城里上层人士生活的延续。
魏孝文帝迁都洛阳之后,中原文化大兴,很多鲜卑贵族也都纷纭招揽绅士作为门客。但是,文化水平提升的同时,生活的内容也发生了变革,很多皇室成员和朝廷高官都盘剥财富、相互炫耀。
当时,最喜好斗富的,便是北魏的高阳王元雍和河间王元琛。二人之间的炫富举动,就犹如西晋期间的王恺和石崇斗富之举。元雍一顿饭就要花费数万钱,令同为富人的李崇艳羡。李崇说,元雍一顿饭的花费,够他吃上三年。而且,元雍的王府、花园和猎场的规模都和天子的宫殿、园囿等在面积上和装潢上相差无几,平时的场面也非常之大。
为了和元雍一较高下,元琛用近乎变态的办法炫耀自己的财富。元琛家里有几十匹良马,他用纯银打造喂马的食槽;宴请来宾,所用的酒具和食器也都是来自西域的奇珍奇宝。他个人积累的财富也数不胜数,还特殊喜好让来访的亲友来宾参不雅观自己仓库中的金银珠宝。元琛认为自己的场面已经超越了西晋大贩子石崇,他自傲地说:“不恨我不见石崇,恨石崇不见我。”暴发户的嘴脸暴露无遗。
经由了北魏后期的大乱,元雍、元琛等人的这种生活办法并未被荡涤殆尽,而是执拗地保存在了战乱过后的新贵生活之中。这些新贵,包括祖珽,肆意挥霍,放浪形骸,以缓解自己那颗在纷乱时局中忐忑不定的心。
祖珽能够过上这样的生活,他的家庭并没有为他打下什么根本,没有过多的财物供他挥霍,他完备靠的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收受贿赂使祖珽能够和当时政坛的红人们打成一片,他们声色犬马,乃至还做出十分出格的事情,那便是把参军元景献的妻子——北魏孝静帝期间的博陵长公主之女接到他们聚会的晚宴上,并让她给当晚赴宴的诸人轮流侍寝。让有夫之妇做这样的事,不禁令人瞠目结舌,而这个女子也并非作风开放,只是祖珽用了足够多的钱财让她就范。
对这样的生活,祖珽没有什么愧意,按照柏杨师长西席的说法,他挥霍的钱财,都是取自百姓血汗的“凶钱”。出身书喷鼻香门第的祖珽,该当知道这是士大夫阶层武断反对的行为,可他对此的阐明,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丈夫生平不负身”,犹如当年的元雍和元琛一样,散发着暴发户的气息。
大概,当一个人没有什么信条,行事没有底线的时候,他的所作所为就会一次次冲破我们的认知范围。而祖珽此时的作为,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后来,高洋不再担当并州刺史,按照当时的老例,作为高洋属下的祖珽该当跟随高洋一同前往新的任所就职。
但是,并州仓曹参军的肥差让祖珽无法放手,于是他要求陈元康助自己一臂之力。陈元康是高欢面前的红人,高欢对他的建议基本上百依百顺。
由于和祖珽一起花天酒地,陈元康以为祖珽是个可以共同享乐的人,更何况祖珽对自己一向尊敬,在游戏玩耍方面也贡献了很多新创意,以是陈元康向高欢申报请示,让祖珽蝉联并州仓曹参军。
祖珽连续留在这个位子上,并不是为了恪尽职守、造福百姓,而是为了连续收取不义之财。蝉联之后,他的胆子变得更大,不但收取地方官员的贿赂,而且还挪用自己所掌管的物资。当时,他和典签陆子先切磋,定了一条计谋:在申请派发粮食的时候,假造一份高欢的命令,让陆子先以此为由从粮仓中支取十车谷物,用来为个人牟利。
结果这件事情被创造,高欢十分震荡,亲自鞠问此案。祖珽说自己并没有签发这样一道命令,将统统任务都推到了陆子先身上。高欢见他言之凿凿,就听信了他的辩词。
盗用粮仓储备,本身是一个不小的罪名,而假造高欢的命令来盗用,则罪上加罪。面对鞠问和可以预见的惩罚,祖珽内心没有任何挣扎,也没有丝毫忐忑,他直接将自己的朋友交出去,而将自己完备撇清,生理本色之强,道德品质之差,都打破了想象。
可最令人大跌眼镜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他在高欢信赖自己之后,走出鞠问的场所,对着表面的人大声宣告:“丞相(即高欢)在这件事上裁断确实英明,不过吧,这个事儿还真便是我干的,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你是高欢,对他这种恬不知耻、自曝其短的表现会如何处理?想来高欢一定是心中恼恨,但是又不能推翻已有的讯断,由于那样只能显示自己偏听偏信,缺少判断力。这一情景,像极了《三国演义》里杨修一而再、再而三地曲解曹操的意思去挤对曹操的样子,大概祖珽的言行真的给了后代的小说家以灵感也说不定。
鲁迅曾经用“才子加泼皮”形容某个期间的某些知识分子,现在看来,这个称谓用在祖珽身上,真是丝毫不为过。
泼皮的运气
祖珽就这样连续放荡地生活着,而且越来越离谱。他曾经到胶州刺史司马世云家中饮酒,趁人不把稳就藏起了两个铜碟子。餐具少了,司马世云家中的厨师自然认为有蹊跷,便要求为在场者搜身。搜身的结果,是在祖珽的身上创造了这两个丢失的铜碟子。
以祖珽的财富,这两个铜碟子并不是什么奇异物事,但他还是伸脱手去盗窃,这可能是一时的游戏生理,也可能是一贯以来凭借着收取贿赂所得的钱财,想要什么就唾手可得,让他觉得没有了新鲜感和寻衅性,以是甘心在人前失落去肃静,也要体验一下通过盗窃这种非正当路子得到某种物品的知足感。如果是这样,那就解释此刻他的精神已经非常空虚。当然,如果是游戏生理的话,当场的其他来宾显然都不买他的账,人们都为他感到耻辱。
这样的离奇举动不一而足。祖珽称呼自己乘坐的老马为“骝驹”,不知道这是自己故为风趣之语,还是以此来讽刺别人动辄就在人前夸耀自己得到一匹良马?
更有甚者,祖珽在私生活方面也不检点。他和寡妇王氏私通,而且绝不避忌,常常当着他人的面互通。
由于他的才华,高欢任命他做大丞相府的中外府功曹。进入了政治中央,祖珽依然没有任何收敛。有一次,高欢设宴约请部下,结果在酒席宴上,丢失了一件金叵罗。
高欢权倾朝野,是当时国家实际上的最高统治者,谁敢偷他的东西?高欢的亲信窦泰命令所有人脱帽接管检讨,结果就像在司马世云家里征采铜碟子的环境一样,金叵罗就安静地放在祖珽的发髻之上。
大概,祖珽便是这样一个真实的人,无论是地方刺史还是国家的大丞相,无论是铜碟子还是金叵罗,在他看来没有什么差异。他便是对付新奇而自己所没有的东西产生霸占欲的时候本能地伸脱手去攫取,但便是这种无差别的偷窃行为,让人看到了他是一个为了获取自己所要的东西而不顾工具、不顾后果的人。
既然可以为了想要得到的东西而不惜冒得罪权贵的危险,那么一旦他想得到的东西——比如钱财——是要剥削百姓才能得到的,他就会不顾统统,践踏人间的法律和道德准则。
这固然是基于他的表现所作的逻辑推演,但毕竟属于诛心之论,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条件下,不能为他定罪。
作为一个老练的政治家,高欢在看到金叵罗被祖珽私藏时,也面对着同样的困境。高欢选择了不深究,由于祖珽的不端表现只表示在对高欢个人财物的陵犯上,而不是渎职、损公肥私。
也不是没有人对祖珽的类似行为进行惩罚。祖珽在金叵罗事宜后,担当秘书丞,在东魏的都城邺城供职,而此时主持邺城事务的,是高欢的宗子高澄。高澄向来对贪赃枉法、奢侈浮华之事十分反感,在他的主持下,御史台曾经对不法官员进行过大规模的弹劾和审查。祖珽在高澄的牵制之下,被责罚是迟早的事。
一次,地方上有人带着一部《华林遍略》要卖给邺城朝廷。高澄集中了很多缮写书本的写手,只用了一天一夜的韶光就把这部书抄录了副本,然后将原来还给了拥有者,并答复说不须要买下此书。结果祖珽竟把一部分《华林遍略》的抄本典当了作为赌资,高澄创造之后,对他处以杖责四十的惩罚。
另一次,祖珽和令史李双、仓督成祖等人假造晋阳大丞相府的公函,要求邺城供给粟米三千石。这份假造的公函交到典签高景略手中时,高景略疑惑其真实性,就向熟知高欢各项政策的代理功曹参军赵彦渊讯问。赵彦渊回答说根本没有这样一项要求,于是高景略开始审查此事,祖珽在逼问下招供了自己的罪过。
高欢这一次勃然大怒,由于他从金叵罗事宜和假造公函支取粟米这两件事中,证明了我们之前所推演出的祖珽的行事逻辑。这一次,高欢没有对祖珽采纳姑息的态度,他判祖珽鞭打二百、服刑和劳役,并对他征收双倍的租税。
高欢、高澄父子对祖珽乖张放荡的惩罚,如果祖珽能够吸取教训,过而改之,大概他的人生会发生改变,乃至会对历史的进程起到一定的浸染。可是,祖珽的才华常常成为他放荡行为的保护伞,一旦他由于举止不当而遭受危难时,他的才华就会变成救命稻草,把他从困境中拯救出来。
高欢对祖珽的惩罚正在实行过程中时,并州的定国寺建成,高欢想找能文之士撰写一篇碑文,以记载建寺的始末,并表彰功劳。陈元康此时乘机向高欢进言,说祖珽的文才出众,可以作为撰写碑文的人选,他还着重先容了祖珽资质聪颖,懂得鲜卑语。
高欢闻言,打算给祖珽一个机会,就派人给服刑中的祖珽送去笔墨,让他在看守所里起草定国寺碑文。祖珽只用了两天就写好了,而且文辞华美,令人无可挑剔。高欢被他敏捷的才思和动人的文采所折服,便下了特赦令,但没有规复他的官职,让他以平民的身份在大丞相府参与一些事务的处理。
如果祖珽没有结交陈元康,他就不会被推举给高欢撰写定国寺碑文;如果他没有文学才华,也就不会被高欢所赏识而特赦。
大略地说,才华是充分条件,结交陈元康是必要条件,缺了任何一样,他都不会被特赦。
浮华的生活习气和过人的文学才能在祖珽身上便是如此十全十美,有时我们乃至说不清他这生平是凭着才华度过的还是凭着运气度过的。但可以肯定的是,由于特赦,他没有改变自己的性情和处事办法,而是武断地认为,靠着才能和人际关系,他就能够渡过所有的难关。
东魏武定五年(547),高欢去世。高澄继续了高欢的奇迹,回到大本营晋阳就任大丞相。东魏武定七年,高澄和陈元康、杨愔等人正在谈论废黜东魏天子、自主为帝的时候,遭遇刺杀。高澄当场身亡,陈元康也身受重伤。
病笃之际,陈元康委托祖珽为他写遗书交代后事,个中就提到祖喜欠了自己的债而未还,让家人及早催祖喜还债的事情。祖珽就没有把这封遗书交给陈元康的家人,而是自己去质问祖喜,拿到了祖喜欠陈元康的二十五铤金。祖珽将个中的两铤交给祖喜,余下的他都放进了自己的腰包。
整顿陈元康的遗物时,他又将藏书一千多卷私吞。祖喜气不过钱财被祖珽吞没之事,就关照了陈元康的两个弟弟陈叔谌和陈季璩。陈叔谌把这件事见告了杨愔。
当时,高洋通盘接管了东魏的最高权力,杨愔也深得高洋的信赖。杨愔听了陈叔谌的陈述,皱眉思考了一下子,回答说:“纵然追回那些钱财,恐怕也对去世者没有什么帮助吧。”
杨愔如此回答,一半是由于陈元康与高澄关系密切,而高澄主政时,对高洋常常侮辱责骂,因此高洋不会为这样一个去世者主持公道;二来是由于祖珽从前间在高洋府中做幕僚,未必有厚交,但一定有旧情。为了一个与新当家人关系不好的去世者而得罪与这个当家人有关系的活人,杨愔以为是不划算的,更何况这笔钱财即便追回,也是被陈元康的家人瓜分,并不能让陈元康在地府之下瞑目,以是杨愔的这个回答也算是通情达理。
高洋在高澄遇刺后,作为高氏家族的嫡系接班人,顺理成章地成为东魏的大丞相。他任命祖珽为大丞相府功曹参军,祖珽就利用自己手中的权益,拟报十几名可以做令史之人的名单。
他为什么要推举这些人为令史呢?由于他收受了这些人的贿赂,就想匆匆成这件事。这种卖官鬻爵的行为,如果放在高澄在世的时候是非常严重的,由于高澄对这类问题十分反感。
高澄从前在东魏的都城邺城担当京畿大都督时,就大规模地整肃过吏治,严厉地惩罚过那些为官不正的权贵,连那些从前追随高欢出生入去世的老臣也不放过。不过现在时势变迁,高澄已去世,高洋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结束东魏政权,正式建立高氏的统治,祖珽就铤而走险,在高洋的眼皮底下搞起了小动作。
不单是这样,祖珽还盗取了官府的一部《华林遍略》。上一次他被高澄杖责,便是由于《华林遍略》这部书,这次他二番脱手,不知是想要报复一下呢,还是真的对这部书有特殊的感情。
过了不久,高洋就任命祖珽为秘书丞,也便是他被高欢免官之前的职位。祖珽回到邺城就职,结果卖官鬻爵和盗取《华林遍略》的事情全都东窗事发。
当时高洋十分震荡,也十分反感,虽然他曾和祖珽有过宾主之谊,但祖珽所犯的差错让他无法包庇。
高洋命令从事中郎王士阙对祖珽所犯之罪进行审查复核,同时让平阳公高淹把祖珽看押起来,不让他逃跑。高淹接到命令,就派田曹参军孙子宽前去,嘱咐祖珽不得逃走,必须接管审查。祖珽接到这个命令后,立时打算出逃。
高洋的亲信、黄门郎高德政得知高淹已经正式关照祖珽不得外出的事情后,出了一条计谋。他说:“祖珽犯了差错,他自己心知肚明,我们现在关照他要进行审查,他在这种情形下畏罪潜逃,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以是,要稳住他,只要派人去秘书省,就说接到了大丞相的命令,须要秘书省准备三部‘五经’,须要秘书丞祖珽亲自检讨校正后火速送出。祖珽接到这样的命令,就会以为自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晚上就会回家安歇。我们就趁着他在家的时候来个溘然打击,把他掌握起来,这样 他就逃脱不明晰。”
高德政的确理解祖珽的生理。当接到“大丞相”的命令之后,祖珽以为既然高洋依然将如此紧急主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卖力,就一定不会对自己免官、判刑,于是行动如常,没有逃走。当晚,高淹就率人去祖珽家中将他擒拿,捆绑起来后送到廷尉处接管审理。
祖珽被高德政的稳军之计所迷惑,懵懵懂懂地成为砧板上的肉,靠着小聪明混迹官场的他这次可能真的感想熏染到了危急的来临。经由审理之后,祖珽收受贿赂为人跑官的行为被查实,按照律法的规定,该当判处绞刑。
以前的几次化险为夷,祖珽都是靠陈元康的帮助。这一次,陈元康已去世,祖珽还在陈元康去世后吞没了他的财物,恐怕在这伶仃无援的情形下,祖珽会有一点点腼腆或者仇恨吧。
命运对祖珽是不无眷顾的。高洋虽然敕令对祖珽的案子严查,但查实之后,高洋倒又生出了恻隐之心。昔日与祖珽的宾主关系,让高洋以为祖珽的才能可为己用。在高洋准备改朝换代的时候,很多元老大臣都不支持他,能够与他站在一起的,都是他旧日的亲信,若能让祖珽也甘心为自己效忠,在当时的高洋看来,是一个对他和祖珽都有益无害的选择。
因此,高洋以祖珽曾经在高欢部下供职的情由,特意对司法官员进行暗示,哀求他们对祖珽进行轻判。结果,祖珽的判罚就从绞刑变成了免除去世刑、免去官职。
等到高洋改朝换代成功,建立北齐王朝,他便征召祖珽,让他成为自己身边的随驾者。对祖珽来说,放荡的半生过得颠簸起伏,他仕途上的春天刚刚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