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义士们的血，照亮我们的路。
从2014年开始，国家以法律形式将每年的9月30日设立为中国义士纪念日。从那一年起，每年9月30日举行纪念义士活动已上升为国家意志。
义士，是一个国家最有血性的人，也是国家遭遇危难时年夜胆挺身而出的人。一个爱崇英烈的民族，才是有血性、有希望的民族。那些以鲜血染红旗帜、以生命点亮共和国黎明的人，那些以初心化为自觉行动、以生命践行共和国义务的人，都值得我们永久铭记。
2021年9月30日是中国第八个义士纪念日。从这一天起，澎湃新闻连续八天推出“这盛世如你所愿”国庆致敬英烈特殊宣布，以彰其德，也足以慰后人。
9月末，海南岛依旧是台风季，景象难以捉摸，极为湿热。
海口市东山镇义士纪念广场中心的大理石基座上，青年弓着左腿，肩扛沙袋，目光随着伸起的右臂，瞩目前方。
雕像斜对着一间陈设室，73岁的李德清站在屋檐下吸烟。“您常常来吗？”“一有空就来看看。”“像您的儿子吗？”李德清仔细看了一下子雕像：“神态像，但还是有些差异。”
1998年，长江流域发生特大洪涝磨难。时年8月22日，在湖北灾区抗洪一线，一个发着高烧，但总是抢在前头、扛起最多沙袋的20岁青年，第4次晕倒在大堤上，再也没能醒来。8天前，他刚举起右手宣誓，光荣入党，并在救生衣背面一笔一画地写下四个大字：全力以赴。
这位青年的名字，叫李向群。
少年当兵梦
沿着广场东行数百米，穿过几条悠长狭窄的小巷，便是李向群出生和发展的地方。
上世纪80年代，东山镇以服装加工出名。壮盛期间，全镇大大小小加工厂家超过100多家，大多以家庭作坊为单位。李德清和妻子王立琼专做女士裤子，批发到琼海等周边地区。
李德清常年在全国各地跑，选款、进面料，妻子则和工人、孩子们在家里忙着打版、裁剪。买卖红火的时候，包括短期工在内，有六七十个工人，家里住不下，李德清就在附近帮他们租屋子。
夫妻两人勤奋，生活变得富余。李德清自满地说，他最早盖起了两层“小洋房”，并买了全村落第一台黑白电视机，“一放电视，村落里一半的人都来看。”
李德清家这座90年初建成的“小洋房”背靠南渡江，由他亲自设计。外侧用白色瓷砖贴面，门窗是结实的铝合金。推开大门，玄关一侧上方挂着李向群的照片。
李德清家的老宅
靠河一侧的高下两间房间，较为宽阔，原来是工人干活的地方。李德清说，向群捐躯后，他无心打理买卖，房间也逐渐空了出来。儿子的业绩在全国引起热烈反响，不断有人前来瞻仰，但家里没什么可看，他就和妻子商量，把这两间房改造成了“向群名誉室”，挂满了和向群有关的影象和名誉。
李德清自己挑选打印了名誉室里的照片，并附上朋友代写整理的解释笔墨。一楼室内最显眼的地方，挂着1999年中心军委付与李向群“新期间英雄战士”名誉称号的证书。
李向群生前的房间在二楼沿街一侧，是用隔断板分隔出来的一个小空间——只有一张老式木床和一个椭圆形床头柜。隔板另一侧，原来是放布料的仓库，现在已经空荡荡。
李向群出生于1978年，上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小时候，哥哥和姐姐一放学就随着母亲干活，向群年纪小，常常轮不到他，以是他常常和小伙伴到家后面的南渡江边玩小石子，或者拍浮。他水性很好，还曾两次从江中救起落水者。从小洋房的顶楼晒台俯视南渡江，暴雨过后，江面倒映着波澜的云层。
老宅背靠的南渡江
在大姐李向荣的眼里，弟弟从小生性好动，但从来不惹祸。兄妹四人合得来，也很少争吵。只有一次，调皮的向群钻进老屋子的布料堆里睡觉，害得家人们心惊肉跳找了一整天。
向群爱唱歌，在姐姐的影象里，他常常在沐浴的时候哼唱，初中的时候，镇上举行才艺演出比赛，向群和朋友凭借一首对唱情歌，还拿了奖。他还特殊喜好运动，篮球、乒乓球、羽毛球都不在话下。
李德清常年在外奔波，但回到家，只要有韶光，他就和孩子们讲雷锋的故事。“我们这个年代的人，对雷锋最熟习，我也只知道他的故事。”李德清记得，每次讲，向群都听得最负责。
李德清不怎么在意钱的事，只要向群开口要，他就给。他知道儿子生性节俭，至于这钱用来干什么，他不过问，“只要不是出去干坏事。”后来，李德清才从邻里间得知，原来，向群和几个要好的同学成立了学雷锋小组。一有韶光，他们就去街道口清理垃圾，打扫卫生。看到孤寡老人“王聋婆”生活艰巨，向群就把要来的零费钱买吃的、买用的，定期给老人送去。
初二的时候，向群常常和姐姐提起“当兵”，而在母亲王立琼的影象里，儿子的当兵梦在幼儿期间就早已萌发。
王立琼有个姐夫，也曾是军人，向群五六岁的时候，常常去他家玩。有一天，向群直接戴着这顶帽子飞奔回家，兴冲冲地说，“妈，终年夜了我一定要当兵。”
家境殷实的李向群本可以生活得更轻松，但他一贯坚持当兵的梦想。
1995年，李德清夫妇送16岁的李向群报名参加征兵体检。当时，向群一米六多的个子，不到一百斤。王立琼特意带了几瓶水和喷鼻香蕉，让他赶紧“灌”进去，增加点份量。但由于身体过于软弱，一战落败，向群不甘心，找东山镇武装部长说情。武装部长鼓励他，练好身体，第二年再战。
接下来的一年，向群报考了镇上的基干民兵营，发狠磨炼，每天早上5点多就起床跑步，吃得也比以往更多。李向荣说，这一年，他的身形变革明显，“胳膊粗粗的，比以前结实多了。”1996年的秋日，向群在民兵考察中得到第3名，如愿拿到了从军关照。李德清记得，当时，向群险些是“跳着舞”回家，分享这一喜讯。年底，他就成为了英雄部队——原广州军区“塔山守备英雄团”九连一班的一名战士。
出发前，李德清和妻子关照他，到了部队，一定要入党，否则就不要回来。李向群担保道，“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做到！
”
从军生活
部队哀求严格，演习呆板，刚开始，向群有些难以适应，他给母亲的信里写道，“妈，没想到当兵这么苦。”但没过多久，信里的抱怨少了，积极的内容多了起来。
李向群在部队里被战士们称为“小老板”，但在演习场上，他一点都不暗昧，比谁都负责、刻苦。手雷弹抛掷间距过短，他逐日下午就加练挥臂和抛掷姿势。有一次，营里进行400米障碍跑演习，李向群比第一名差几秒，他不甘心。接下来，趁着昼寝前的空隙，他就腿绑沙袋，在操场上来回练，还找来了干系书本，从理论上探求提速方法。只用了一月的韶光，他就不才一次演习上取得了1分32秒的好成绩，成为第一名。此外，他还自费报考了西北军地两用人才培训学校的成人高考函授课程，恶补落下的高中知识。
凭着这股劲，1997年，李向群先后获团、营、连3次奖励，年底被评为“精良士兵”，登上团里的军事演习斥候榜。1998年4月，由于在铺设光缆施工任务中表现突出，李向群荣立三等功。
在军营，李向群也不忘连续学雷锋，做好事。1997年4月，当得知三营一位排长父母病故，家属病危入院的，他当即把从军时从家里带来的400多元钱全部捐了出去。
在向群名誉室里，一张记录向群在部队期间每月花销的小纸条上写着，“每月生活必需品开支：牙膏1.5元，卫生纸1.5元，洗衣粉2.5元，喷鼻香皂3.5元，信纸信封2.0元，共计10元。”有战友曾作统计，李向群当兵一年共领到了900多元津贴，除必要开支外，捐出去了400多元。加上从家带来的400元，他共帮助了800多元。
向群名誉室里的陈设
1997年，李德清正巧去桂林出差，连队批准李向群请假外出一天。好久没见到儿子，李德清有很多话想说，但车到七星岩公园，向群就和父亲说，“爸，我们这里下吧，我想回去听课。”两人在公园门前合了张影，他就匆匆赶回了连队，当时，两人见了不到三个小时。这张照片，也成为了父子俩末了一张合影。
1998年6月，李向群休假回家探亲，而此时，南方进入汛期，湖南、湖北大部分地区连降暴雨，长江发生全流域性特大大水，水位超过历史最高记录。看到电视上的画面，回家不到一周的向群再也呆不住了，他和李德清说，“帮我买机票，快，我要回去。”
这一去，竟成了永别。
抗洪英雄
1998年6月24日，李向群归队第二天，就跟随部队来到桂林青狮潭水库一线，展开抗洪抢险接济。两天两夜后，他和战友圆满完成了任务。在此期间，他和母亲通过两次电话。电话的那头，儿子语气轻快地说，“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
当年8月5日，接到中心军委和广州军区的命令，李向群所属部队连夜紧急奔赴长江抗洪前哨，30多小时后，20岁的李向群第一次亲眼见到狂啸的江水，没有休整，他就和战友们逆流前行，投入加固堤坝、压制大堤散渗的抢险战斗。
8月8日早上，李向群递交了入党申请书。他说：“请党支部在‘水线’上磨练我，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我，最危险的地方让我上，我一定用实际行动证明我的入党誓言。”当天夜里，他申请加入了抗洪抢险突击队，赶往堤坝。
近百斤重的沙包，别人扛一个，他扛两个。短短两个半小时，他扛了50多趟，双肩被蹭破了，渗出的鲜血染红了迷彩服，排长劝他，他却说：“我年轻，有的是力气。”
荆江大堤是长江堤防中最险要的堤段，自古素有“万里长江，险在荆江”之称。8月13日，荆州市太坪口幸福闸涌现管涌情形，一时之间险象环生。李向群跟随部队火速前往排险。为了找到闸门渗水口的准确位置，他一次又一次潜入了浑浊的江水之中，右腿肚欠妥心被破损的水利闸门划开了一道4厘米的口子。上堤后，不顾连长劝阻，李向群忍痛又扛起了沙包。
8月14日，李向群和其他9名战友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第一批火线入党的战士。当天晚上，他在救生衣上写下四个大字：“全力以赴”。
连续疲倦作战，加上永劫光浸泡在水中，李向群的体力严重透支，一度发热至40度。他没有请假，偷偷找卫生员拿了药，并让其保密。到19日，高烧依旧没有退去。两次晕倒在堤坝后，他才住进了卫生队。
8月21日上午，南平大堤一段堤基溘然塌陷，引发内滑坡。听到紧急凑集的哨音，李向群不顾值班军医和卫生员的阻拦，穿上作训服，再次奔向大堤。在间隔大堤顶部一米的地方，李向群口吐鲜血，第四次昏去世过去，沙包沉沉地压在他身上。送往医院抢救的过程中，李向群曾短暂清醒，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管涌堵住了没有？还滑不滑？晚上还有没有任务？”当天下午，他被紧急送到武汉抢救。
8月22日上午10时10分，因心力衰竭，肺部大面积出血，抢救无效，李向群再也没能醒过来。
当天下午，李德清正巧在家里。部队里的领导打电话来，说向群病重，让他们23日赶到武汉。“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怕我们受不了，以是瞒着。”王立琼说。
当天晚上，李德清心乱如麻，还不会吸烟的他出门买了一条烟，一口气抽了四包，一贯到第二天早上。从这之后，他的烟瘾越来越重。王立琼预感不对劲，哭了一晚上。两人没有说一句话。
抵达武汉后，8月24日早上9点多，汽车载着李德清夫妇来到礼堂。王立琼一下车，看到建筑外挂着“伤悼李向群同道”几个大字，脚一软，差点晕过去。两个女战士扶着她，走了一个堆满鲜花的房间。向群身上盖着国旗，穿着一袭崭新的军装，戴着军帽，悄悄躺在中心。“他的嘴唇红红的，觉得一点点都没变，”回忆到这里，王立琼忍不住痛哭起来，“我以为儿子没去世，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告别尸首后，25日，李德清夫妇赶往荆州。26日，抵达李向群生前所在部队驻地。他们的唯一哀求，便是留下来，替儿子抗洪，完成他未尽的心愿。年过半百的李德清穿着向群的迷彩服和橙色救生衣，扛着沙袋，一趟又一趟折返于大堤。王立琼来到在九连临时住宿地，看到向群的床头放着几瓶攒下来的矿泉水，还有几件没来得及洗的脏衣服，眼眶又一次红了，“阿群，妈妈替你洗末了一次衣服。”带着对儿子的思念，她含着泪，连续为九连官兵洗衣缝被、洗菜煮饭。
8月28日，伤悼会在湖北荆州公安县南平镇隆重举行，近三万名群众自发赶来，夹道送别义士。会场里摆满了花圈，义士的遗像高高悬挂在挽幛上，“为公民战洪魔万古长青，保大堤献青春英名永存”的挽联随风飞舞。
李德清决定，将李向群的一部分骨灰安葬在公安县荆和义士陵园，守望荆江大堤；一部分带回家乡埋在南渡江畔。末了一部分，他用抖动的双手，洒进了滚滚长江。向群生前的日记本里写着这样一句话，“为了降服洪灾，我甘心奉献统统。”
当得知火线入党的儿子还没有来得及交纳党费时，李德清取出2000元钱，代儿子交了第一次、也是末了一次党费，并将收到的两万元慰问金，全数转赠给了灾区群众。
向群精神
8天党龄、20个月军龄和20岁年光时间，李向群用短暂却辉煌的人生，诠释了军人的任务和担当。他曾说过，“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但只要为公民勇于捐躯奉献，便是一个有代价的革命军人。”
原广州军区付与他“抗洪勇士”名誉称号，并命名他生前所在班为“李向群班”，所在连为“李向群连”。1999年，中心军委付与李向群“新期间英雄战士”名誉称号。
2004年3月，由海南省委宣扬部和海口市委等捐资培植的“李向群义士纪念广场”落成。广场左侧的“李向群业绩陈设室”通过大量照片、资料以及李向群生前用过的实物，展现了他20年人生里实现的一次次人生超过。
李向群义士纪念广场
2018年，李向群成为10位全军挂像英模之一。2019年，李向群被付与“最美奋斗者”称号。
李德清夫妻俩返琼后，时年23岁的李向荣才知道小弟捐躯的。她想参军，接着完成向群的心愿，但年事超过了哀求。“现在，我的女儿说想当兵，我全力支持她。”李向荣说。
王立琼的声音是哭哑的，她花了十年的韶光，才逐步走出丧子之痛。她现在还是住在小洋房里，有人来瞻仰，就开门欢迎。到了周末，就去女儿家里帮忙带孩子。不过，每次看到向群生前好友携妻儿返乡，王立琼还是忍不住会难过，“如果阿群没走，现在已经43岁了，也结了婚，生了孩子。”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你还让他去当兵吗？”王立琼没有犹豫，直接回道：“会，这是他生平的心愿。”
李德清没有由于失落去儿子而屁滚尿流。他卖了缝纫机，关了服装厂，花了几万块钱，将房间改建成“名誉室”，跟随业绩报告团，去部队、机关等单位作巡回报告，宣扬李向群精神。他险些每年都会去儿子生前所在部队，参与部队组织的纪念活动，或者到海南的驻军部队作报告，与年轻的官兵们漫谈。
2007年，李向群的堂弟李向琛决定追随哥哥的脚步去当兵。临行前，李德清叮嘱他，要以哥哥为榜样，争做精良士兵，李向琛也不负嘱托，在李向群生前部队服役五年，多次评优立功，并担当了“李向群班”的第十任班长。
退休后，李德清住在老宅东北角的小房间里，这原来是四兄妹的房间。他的抽屉里，藏着一封寄不出的家书。这是向群捐躯20周年时，他写给儿子的一封信。每当惦记儿子的时候，他就把信拿出来，念一念，“阿群，爸爸惦记你，你的家人都惦记你。如今，你已经离开我们20年了。20年，是7300多个日昼夜夜，没有一天爸爸是不想你的。”
每年的8月22日，王立琼都会去李向群义士纪念广场，和儿子说说话，见告他家里的近况，让他放心。而李德清则会带着精心准备的祭品，前去湖北省公安县祭奠。今年由于疫情关系，推迟到了9月30日。
当天上午，李德清在公安县各方代表的陪同下，手捧菊花，在李向群义士墓前庄严肃立。
在默哀的三分钟里，李德清在心里念道：“阿群，家人们都很惦记你。在我们心里，你彷佛一贯活着。每年来，看到公安县的发展，我心里很高兴。永久为你自满，我的孩子。”
任务编辑：崔烜
校正：徐亦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