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毕业的别离,可能意味着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
事实也是这样,许多初中同学,毕业之后再也没见过面。

高中开学前的几天,凡是考上的同学都相互串联,相约一起去报到。
我也到处打听刚子,但谁都没有他的一丁点,他凭空消逝了。

刚子铝合金门窗_一个活得很用力的人③刚子差点失落学的高中生涯 塑钢门

我为此沮丧了很永劫光,直到开学那天。

1.

2005年9月初的一天,高中开学了。
六中传授教化楼前的广场上,挤满了报到的学生和家长。
我一个人去的学校,办好了入学手续,就在人群里找刚子。

直到中午,才在人群里看到了他。
比起几个月前,刚子变得更黑、更瘦,头发也毛毛躁躁。
但更明显的变革是,他的左手食指包着厚厚的纱布,而且一贯举着,就像课上规规矩矩举手的小学生。

我一把薅住刚子,问他手指头怎么回事,他说断了,又接上了。
说得风轻云淡,彷佛只是划了道小口子。

我又问怎么断的,干嘛老举动手。
刚子支支吾吾,说是干活挤断的,不敢放下来,一放下来,血就会涌到指尖,gang(很,程度副词)疼。

我信以为真,没再细问。
直到过了良久之后,刚子才见告我,他的手指是自己咬断的。

刚子的姐姐嫁到了县城阁下一个村落庄,姐姐的公公,刚子叫他二大爷
二大爷有加工、安装铝合金和塑钢门窗的手艺,常常到东营的建筑工地上安门窗。

刚子消逝的那个暑假,没有再去饭店洗盘子,而是随着二大爷去了东营,在工地上给二大爷当帮手。
在工地干活比洗盘子挣得多,那年刚子才16岁。

当时,刚子的娘仍旧音信全无,他爷对他还是不管不顾,他只能自己养活自己。
当时,刚子乃至没有固定的住所,过大周时,他只能去姐姐家或在县城做小买卖的叔叔家住。

工地上的活全靠韶光磨,刚子早上5点半就得起床。
铝合金和塑钢门窗,还有玻璃都很沉,一块就几十上百斤,刚子得一块块扛上楼。

那天早上,刚子睡过了头,直接从双层铁床的上铺往下跳。
大概是没睡醒,大概是太怠倦,刚子直挺挺地摔了下来。

他本能地用双手撑地,但由于惯性,他张着大嘴的头连续往前冲,结果,刚子的两扇大门牙就切在了左手食指上。
不知道冲击力有多大,也不知道刚子的门牙有多锋利,但门牙直接斩断了他的手指头。

刚子跟我说这些时,笑得前仰后合,露出那两扇大门牙。
以这种办法弄断手指的,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的确是件很可乐的事。
但刚子可能也以为手指断得实在有些窝囊,以是他跟别人只说是干活伤的。

刚子还跟我说,他的一瓣屁股蛋子上也多了一条疤,被玻璃划烂的。
有一回安装玻璃,他实在太累了,没看清背后有什么,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墙上倚着的玻璃,脆生生地划破了刚子的屁股。

同样,说这些时,刚子还是没心没肺地差点笑岔气。
但我一点都不以为可笑。

刚子大大咧咧惯了,对付任何事,不管大小,他都以一种无甚所谓的态度来处理。
或许刚子天生是这样的性情,又或许是生活太过艰辛,他变得麻木?

但刚子并不麻木,他笑对生活的苦难,举着左手开始了高中生涯。

2.

高一上半年,刚子在三班,我在二班。

乍从偏远的山里到了县城,我以为百般不适应。
老师讲课太快,听不懂,班上同学都很疏离,土鳖跟县城或周边的孩子玩不到一块去。

更主要的是,我还特殊想家,常常去校园里的小卖部,掐着点给家里打电话。
两毛五一分钟,每次只舍得打5毛钱或1块钱的。

记得高一上学期,我在一篇作文里把自己的困惑和苦恼写了出来。
原以为那个语文老师能理解我,结果她只写了一句评语:牢骚太盛防肠断。

呵,对学校和老师失落望极了,我当时想。

与我的忧郁和不适比较,刚子正好相反。
他很快就和班里班外的同学打得火热,常常在走廊里碰到他,跟一帮同学打打闹闹风风火火地来去。
以刚子的性情,到哪里都能旁边逢源,活得很好。

刚子的宿舍和我的宿舍在同一层楼,他常常去宿舍找我。
每次去的目的,都是问我要煎饼。

那时候,每次回家过大周前的几天,母亲就要开始给我和哥准备煎饼,一人准备满满一蛇皮袋子。
扛到学校能吃半个月,为的是少花点钱去食堂吃。

刚子从初中时就吃我母亲摊的煎饼,到了高中也追着向我讨饭。
韶光一长,刚子和我们宿舍的同学也混熟了。

我也常去刚子的宿舍,跟他挤在一张床上,谈天说话,有时干脆睡在他那,就跟初中时一样。
刚子宿舍的同学,都以为我们俩是不是有点弯。

到了高一放学期,分了文理科。
刚子选了理科,理化生是他拿手的;我选了文科,我对理化生一窍不通。

分班后,不用再学云遮雾绕的理科,我如鱼得水,竟然一下到了班里前5名。
不仅如此,由于重新分班,原来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不再教我们,新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至今是我的好大哥。

就在我的处境大为改不雅观时,刚子过得一点都不好。

2006年春天,景象已经暖了,校园里的白玉兰和连翘花开得肆无忌惮,正是一年中最舒爽又适宜打瞌睡儿的时节。

一个下午,刚子去教室找我。
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刚子跟我说,他不想上学了。

3.

刚子有很多情由辍学,两次中考落榜,他就该当辍学。
但他渴望上学,就算家里不给钱,他靠自己打工挣钱,也要连续上学读书。

但那天他跟我说,实在没钱了。
家里不给,他寒假里挣的那点钱,远远不足交学费和书本费。
更何况,他还得用饭。

我说,别不上,不上学你干什么?

刚子说,他要跟二大爷去东营打工,再去工地上安装门窗。
他那根被咬断的手指,已经重新接回去,但愈合得不好,半截手指变得畸形而丑陋。

我不知道再说什么,刚子也没多说。

那天下午回到教室,我越想越以为难过,鼻子一酸,差点落泪。

对刚子可能面临的失落学,在那时候,我能做的,只有多给他几个煎饼,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过了几天,刚子又涌如今我面前,他没有去打工,也没辍学,他跟我说了一件改变了他的命运的事。

刚子当时的班主任,是位40多岁的女老师,教数学。
那位个子很高,满脸和蔼、沉静的张老师,改变了这个苦孩子的生平。

刚子跟我说,打算退学后,他在条记本上给张老师写了一封信,写了十几页纸。

信写好后,他拿给了张老师,说:老师,我给你写了一封信。

“哟,还给我写信。
”张老师开始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可能只以为奇怪。
等她接过信,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我不知道刚子在信里说了什么,他也从没跟我详细说过。
我猜,里面可能有他积攒了太多的愁苦和委曲。

张老师找到学校,给刚子减免了大部分学费,剩下的学费,张老师自己出。

当时,张老师的儿子也跟我们同级,是个长相清秀的天才少年。
从那之后,刚子险些成了张老师的第二个儿子。

每个周末,张老师都把刚子拽到家里用饭,她家就在校园后面的家属楼。
吃完饭,张老师还要塞给刚子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
袋子里装的不是各种吃的,便是儿子穿旧的衣服,也有时,里面装的衣服还带着标签。

起初去张老师家用饭,刚子还有些拘谨,逐步也就不客气地伸开了他的大嘴。
张老师给的衣服,他也大大方方地穿在身上,还骄傲地说:这是张老师给我的。

那两年,由于有了张老师的接济和照顾,刚子才得以顺利上完高中。
刚子头两年上大学的学费,也是张老师给的,她即是同时供两个孩子上大学。

直到现在,如果问刚子最感激谁,他肯定会说是张老师。
在刚子心里,张老师是母亲一样的存在。

4.

从高一放学期到高三上学期,刚子的高中生涯过得相对安稳。
但这种安稳状态在高三上学期末的时候被冲破。

那年冬天,刚子三四年没有一点音讯的娘溘然有了。
但这个是,他娘把他爷(父亲)告到了法院,起诉离婚。
法院的传票是在期末考试前一个月旁边到的,作为双方的儿子,刚子被哀求出庭。

当时,刚子正在闹严重的经济危急。
实际上,全体高中三年,不管是寒暑假还是其他短假,刚子都要去饭店洗盘子,或者跟二大爷去工地干活。
但他还是常常闹危急,这也与他的性情有关,明明缺钱,却又不在乎钱。

“正派、坚韧、义气、担当。
”这是刚子的一个拜把子兄弟对他的评价。
在平日里,他跟许多同学打过闹过,终极都成了铁哥们儿。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时,刚子乃至跟我说过,想向老师请两周假,再去工地上打个短工,挣点钱。
当时,张老师已经不再当刚子的班主任,但她对刚子的接济和关心从未断过。

终极,又是张老师出面帮刚子度过了难关,他没有请假去打工,也没有出庭,一贯待在学校,完成了期末考试。

事后我才知道,由于各类缘故原由,刚子父母离婚的事迟迟没有办理。
刚子的娘仍旧不知在哪里,他爷依然旧习不改,哥哥姐姐们也到处打工,一家人四分五裂,散落各地。

转眼就到了高三下半学期,也是高考复习最为紧要的关头。
虽然大家都劝刚子,不要由于家里的事影响了复习,他自己也努力平复。
但双重的压力,把刚子压得不轻。
高考前的几次考试,刚子的成绩都不理想,这让他加倍苦恼。

那段韶光,刚子变得更加瘦削和干瘪,全体人的状态都大不如前。
在如此多的苦难面前,一个中年人也不堪承受,更何况是他一个孩子。

我看着刚子,但爱莫能助。
高三开学前的头两天,母亲遭遇车祸去世,我开始了永劫光的消沉,整天用痛楚折磨着自己。
至今仍旧困扰我的失落眠,是当时留下的后遗症。

那些日子,刚子和我,常常站在传授教化楼上谈天。
他说他的事,我说我的事,不一样的事,都是一样的长吁短叹。

末了,我们学会了割肉医疮。
说的最多的,便是高考后一起跟二大爷去东营打工,我们乃至操持好了什么时候出发,去了工地往后干什么。

一起操持这件事,彷佛可以让我们暂时忘掉现实。
但每次聊到末了,也不忘相互鼓励一句:好好复习,考完再说。

2008年的高考很快就到了,高考成绩也很快就出来了。

刚子的分数没过本科线。

未完……